“嗯,你真有心,拿嬷嬷我的钱买了糕点吃,回头还能讨我高兴。”杜嬷嬷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看起来还算满意。
小碗汕汕地摸摸鼻子,杜嬷嬷吃得高兴就好,那些话她就当大风划过了。她讨好地凑过去,“杜嬷嬷,你猜我还在街上碰到谁了?碰到我的救命恩人,那人可好可好了,可惜……”一五一十的将邢掌柜以店抵债的始末说给杜嬷嬷听,末了,加上一句,“我怕老头子愁坏了,就说了帮他搞定薛家的大话。现在只能来杜嬷嬷这里讨个主意。”
“哼,看不出来啊,你越来越厉害了,这刚进城没两个月呢,就跟城里最大的商户对上了。向我讨主意?你有胆子承诺,没法子解决吗?”杜嬷嬷知道这丫头胆子不小,没想到这么没轻没重,没有根基就敢随意许诺,这不是害人害己吗?愤怒之余,不禁有些失望,难道是看走眼了,刚刚给她机会学着如何管人,她竟然就来这一出。
“嬷嬷,您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小碗绕赶快解释,“我是有了想法才敢应承下来,邢掌柜铺子里的货,或许有办法尽快清出,……最后,就要看薛家的态度了,这个就需要尽量收集薛家的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听了小碗一席话,杜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惊涛骇浪,这么短的时间,竟一步步的算计清楚,真不像是一个乡下长大的十岁女孩,这等见识比那些成人也不差。不过,回想起曾亲眼见过的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也许这就是有人生而知之,她垂下眼睛,掩住其中的惊疑,“那你准备怎么了解薛家呢。”
“这个,我还真没办法,要不,其实,问问隔壁门的冯婶,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包打听了。”小碗挠挠头,傻笑。
“你既然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放手去做吧。”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帮助,不过有了杜嬷嬷这话,小碗就像吃了定心丸,顿时就有了底气。她立刻出门去找冯婆子,薛家给邢掌柜的期限只有一个月,她这边越快,他们这边才能越主动。
出了大门,冯婆子果然还没走,扒正在街角处不知在看什么,等小碗拍了她的肩膀才捂着胸口转过来。
“呀,你来的正好。”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小碗一起偷看,“看那边,薛家的大少夫人差人来接那个外室了,好大的动静。”
薛家,要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小碗也来了兴致,和冯婆子一起往那边看。
还真是不小的动静,那外室的小门前停了两辆乌顶桐油马车,看那拉车的马匹毛色油亮,一色儿的枣红骏马,一丝杂毛也无。这个时代,养马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做的,要知道马的力量不如牛,耐力不如驴,而要提供的饲料可远远超过后两者,就大柳树村,包括村长家在内,可都没有一匹马。而这薛家,一出手就是两匹,关键还是毛色一致的两匹良马,真真是财大气粗。
那门前立着一个赭衣妇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鬟,直到她自称是薛府大少夫人的陪房,小碗这才知道,一个仆妇出行便是这般阵仗,不禁乍舌,薛家好大的气派,她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她即将对上的对手的分量。
“紫鹃,如今大少夫人亲自命我来接你入府,给你何等的体面,还不出来谢恩么?”
那妇人口齿伶俐,声音洪亮,并不避人,渐渐的,那外室的门前聚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小碗和冯婆子也在其中。
可那大门纹丝不动,妇人也不气馁,继续道:“少妇人还未入府,你一个通房竟敢珠胎暗结,按规矩就该一碗红花下去,落了胎才是。可你竟敢偷偷藏在这里,把薛家置于何地?”
冯婆子在小碗跟前耳语:“原来不是外室啊,竟然是薛大少的通房丫头,商人家到底是没规矩,竟然先与少夫人怀了胎,看这要如何收场。”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那妇人又道:“大少夫人可是难得的慈悲人,怜悯你一个女子无名无份如何生活。如今趁着孩儿未落生,接你入府,给你孩儿一个名分,总算是能记入薛家族谱,以免落下奸生子的名头。”
这话终于打动了门内人,那扇门慢慢打开,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年轻女子扶着小丫头慢慢走了出来,正是小碗之前见过的,名叫紫鹃的女子。
她一脸惶恐惊疑,颤巍巍地问道:“可是大少爷说通了少夫人?终于来接我们娘俩回去了,可真是要认祖归宗了。”说着,一行泪珠就滚落下来。
一抹阴冷之色从那陪房脸上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她一脸和气地说道:“那是当然,只要你签下身契,我们这就回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不要,大少爷当初好不容易求得夫人同意,才拿回我的身契,如今我已脱了贱籍,绝不会再签卖身契!”紫鹃脸色煞白,不顾自己身体笨重,上前一步挥落那张纸。
“呦,那薛夫人也参合进去了,真是一出好戏。”冯婆子见小碗一脸疑问,又悄声解释,“你可不知道,现在的薛夫人可是继室,二少爷才是她亲生的,这嫡长子没出息,嫡出的二少爷却是人中龙凤,哼,这家产之争,还在后头呢。”
啊,还有这回事,冯婆子这一席话,顿时让小碗茅塞顿开,有矛盾才好,有矛盾就会有破绽。
“怎么,就你这不婚先孕,还妄想以良家子身份抬进府吗?荒唐可笑,既然你不是抬举就算了,等以后孩子大了怨恨你可别后悔。”陪房妇人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抬腿就走。
那番话击溃了紫鹃脆弱的心理防线,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抓住契纸,“别走,我,我这就签。”说完,咬破手指,就着血迹就按在了纸面上。
陪房妇人才不慌不忙转过身,换成一副笑模样,殷勤地扶起紫鹃,“这才对嘛,怕什么,少夫人知书达理,定会好好待你和你的孩子,若是生了个哥儿,说不得就要做姨娘了,那可是头一份的。”
说完就将紫鹃主仆送进第一辆马车,自己带着两个小丫头上了第二辆,两辆马车缓缓驶离帽儿胡同,围观人群这才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