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光是该讨厌她的母亲的。
当她的拳头打在半间修二的脸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落入他的圈套,他不过是在故意激怒、戏弄自己,也许什么事都没发生,惠理子正一如往常地穿着她整洁的制服走在上班的路上。警视厅的小泽怎么说的来着?哦,上面正考虑让惠理子来做搜查一课第一个女课长。
所以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让半间这只阴暗的臭虫绊住惠理子的脚?
可是自己又在做什么?
南光艰难地对焦视线,看到半间修二被她掀翻在地,连人带椅,姿势别扭地卡在角落。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深呼吸几下,走到半间修二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半间修二笑得岔气,狭起金棕色的眼,与南光对视。
他张了口,只不过南光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抬腿踹上他的胸腔。高档的西装和衬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半间被踩得彻底躺倒,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再没了笑意,露出危险的眼神。
南光冷漠地看着他:
她死了,你以为我会让你活吗?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审讯室,徒留半间修二一个人神经质地放声大笑。
前辈?!见她出来,渡部忙上前询问结果,可南光神情紧张,拿起警署的车钥匙就向外走。
渡部跟在南光身后,听她语速极快地吩咐:东卍可能要谋杀南部长,我现在去确认她的安危,半间供出的东西等下车上我录音发给你,你打电话给副署长,求她务必不要放走半间,至少拖到我回来。
是!渡部冲她敬礼,目送她上车后,立刻转身去做她嘱咐的任务。
启动发动机,南光驶出警署的停车场,汇进车流中。工作日的早晨,街道逐渐熙攘,或走或驾车的上班族们涌进东京这座城市。
南光单手划开手机,暂停从她进审讯室就开始录制的录音。因为南光对半间的暴力行为,这段录音不具有法律效力,但这场失败的交易本身也不是为了单一的事件。录音文件缓慢地上传着,越向新宿方向行驶,车流也越庞大。汽车像城市的肿瘤,拥堵在她的心脏。
南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烦躁地高频抖动,视线在邮箱界面和时间上来回地转。文件加载好了,南光通过安全线路发给渡部的邮箱之后,毫不犹豫地扯出警灯,越过窗户贴在车顶上。
红蓝灯光交替闪烁,南光打亮转向灯,硬生生插进了一旁左转车队的空隙中。
八点十五分西武新宿站对面的停车场、八点十五分西武新宿站对面的停车场一路上,南光在心中不停重复这句话。
还不到八点钟,一定来得及!
然而当她终于赶到西武新宿站,大脑却嗡的一声来不及了。半间修二那样追求刺激的蠢货,没有布置这一切的脑子。藏在他背后的那个人,不可能给计划留有失败的余地。
因为这不仅仅是对南光的报复,而是对整个警方的警告。
距离那异常聚集的人群还有几十米,南光就按响了喇叭,围聚在一起的上班族们惊吓得逃开,为直接撞开围栏,驶上人行道的黑色警车让开前路。
车冲进人群中心,在众人的注视下甩了一个电影特技似的急刹车,身量高大的短发女人从驾驶室下来,向着不远处车头陷在墙壁里的白色雪佛兰跑去。
妈妈!时隔近三十年,南光终于喊出了这个称呼。
一辆货车从车尾方向撞在轿车上,两辆车像是生来如此一般联成一体,汨汨的液体从加油口溢出,落在水泥地上洇出一大片的乌黑。
雪佛兰副驾驶的车门已经变形,正常方式无法打开,南光手脚并用,将整扇畸形的车门撕下。
南惠理子果然在。她坐在位置上,脑袋无力地垂着,在她的旁边,另一个身形整个趴伏在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