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新城:你甚至为你们70年代自我描述是忧伤的一代。
许知远:因为我们在进入青春期、毕业以后,是中国社会加速和开放的过程。像丁磊这样的人,不可能在十年中积累这么大一笔财富,他是借助瓦解带来的自由,和全球流动带来的资本。但也有人因为这种瓦解带来的自由,失去了内心最稳固的东西,他就没有能力来获得这种自由,就被甩出去了嘛。这个社会的标志就是,社会运转需要的人越来越少了,成为垃圾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所谓垃圾就是被遗弃的东西,人,也是很多的被遗弃的单位,所以这个社会会产生越来越多的失败者,成功者是少数。但我相信任何社会都是需要根的,再牛B的自由其实都停留不了多久,我不知道对一个人来说内心的快乐到底有多少,我觉得知识分子应该做的就是,在社会巨大的转变过程中,应该为它提供某种抚慰。大家为什么都喜欢《货币战争》,喜欢那种阴谋论的东西,是因为中国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越来越少,看着自己的生活有种不安全感,物价又涨,股票又赔,这种无所不在的陌生的力量在影响着你,你却不知道为什么。人是很焦虑的,这时候就需要寻找一个明确的敌人,《货币战争》说国际资本是一个明确的敌人,哗,所有的人就觉得心里舒服了,其实这不是很傻B、很欺骗的一种做法吗?我觉得一个知识分子、艺术家、作家,他们一方面去提供这种解释,另一方面要提供一种真正的,每个人内心都能得到的一种鼓舞,一种安慰。比如我们读一本小说,每个人都看到爱情,仍然读到那种人对底线的遵循、对道德的需求,包括对更高的精神世界的渴望。
“70年代生人的代表人物,我肯定算一个”
封新城:70年代现在进入婚季了,纷纷结婚了,你怎么打算?
许知远:再等十年呗。我不知道会哪天结婚,但我现在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想过。我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我希望随时可以离开,又随时可以回来,是一个自由进出的关系。如果有一个人,你再怎么牛B的人,这种自在都会减弱的呀,牵挂,一种被迫的义务。
许知远:我最痛恨知道分子这个词(7)
封新城:你不是反对婚姻状态吧?
许知远:不反对啊,我觉得都是一阵一阵儿的,是钟摆效应,当你过度解放的时候一般就回归。这人呐,每个人都有他们需要慰藉、特别孤独的时候,这个时候婚姻当然是最好的方式。那么长的一生,怎么办呢,因为我现在还可以找到抵抗的方式,很多夜晚还是很孤独的,但我可能通过阅读,还有写作,去看个什么东西,通过这些来抗衡内心的孤独,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封新城:这一代在这个问题上的选择,趋势会怎样?一半一半?我看更多的是回归,原来看着挺闹的,最后反而是承袭者。
许知远:因为看起来挺闹的,他往往需要不断的闹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本质上缺乏内心的世界,所以当这个闹稍微静下来时,他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和他一起维持,这是挺必然的;而且这个社会本质而言,独立精神在减弱,都是一种伪独立精神在增强,你刚才说的为什么现在的小孩越来越现实了,是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社会规范要比你们那时候多得多,禁区比你们多得多。我为什么喜欢你们这代人,你们身上有一种傻B和纯真的东西,就是我不知道那个规则是什么,我就可以瞎试。当我知道这个社会禁区在什么地方,我应该对谁微笑,这往往就是一个很世故的社会,世故的社会是很难有创造力的。你不存在磕磕碰碰的问题,你会自然地绕过弯去,但一世故,这个社会就不太有前途了。为什么说青年可爱呢?因为青年是不断打破这种世故的人,我7年前见你的时候,我就是一小屁孩,感觉特NB那种,这些都是这个社会特别宝贵的东西,特别应该珍惜的东西。一堆小孩打架,可能很多小孩都打失败了,说不定哪个就打伤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了,这太有可能了,然后这个人可能就能改变一个很大的社会轨迹,所以我觉得个人独立精神在减少。
封新城:有道理,我自己就有90年代生的女儿嘛,她更世故,年纪小小就很世故。
许知远:他们很小就有一个世故的环境,在幼儿园里老师就是世故的。这个社会已经很疲倦了,感受力在减弱,以前我和洪晃聊天的时候就老说,这个社会的运转需要依靠感官的刺激来完成,为什么会有洗脚屋、按摩房、KTV?包括《投名状》这种烂玩意儿,靠暴力来推进情节,就是这个社会已经很迟钝了,需要不断的强刺激。
封新城:你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了体验经济。
许知远:但这样的体验就是一个不归路嘛,就是你会从鸦片变成海洛因。世界应该是小径分岔的花园,不应该是不归路,人生也是一样,但现在我们把它变成单向街了,就一条路,所以很多人都挤死在这条路上了,就跟北京的交通一样,只有靠不断的环线,这毫无意义。
胡赳赳:我曾经对你的文章作过评价,第一,许知远所有的文章都是书评;第二,许知远所有的文章都是励志文章,说到励志,就是你对你周边的年轻人是有影响的,我想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互动关系。
许知远:其实我挺单纯的,这么多年我干的全是一件事,而且我挺确信我干的这件事情的,我不圆滑,我没怎么受这个社会的影响,我身上一直有少年意气那种东西,这东西可能对周围的、和我一起工作的人是一种挺好的鼓舞,就是这个人,他不怎么妥协,他也可以过得很好。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挺渴望一种单纯的力量的,社会其实是由一种很单纯的力量在维系着,不需要那么多世故的东西,浑不吝的东西经常会变成某种巨大的力量。
胡赳赳:我看过你写贾樟柯的一篇文章,写得特别好,你把贾樟柯写成70年代的亚洲青年领袖,这会不会有些你自身的一些隐喻在里头?
许知远:其实就主要是写我自己呀,其实所有的写作都是自传嘛。
封新城:你有强烈的区隔感吗?就是,你是70年代的。
许知远:我没有,我还是自身的区别。
封新城:给我列几个70年代,你心目中的代表人物吧。
许知远:贾樟柯、丁磊……
封新城:第三个,许知远。
许知远:我肯定算一个。 (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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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京:一半是叶京,一半是王朔(1)
春节(2007年)时,响应老王的号召,买了《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昏天暗地看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