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晚的时候马车进了镇子,把她们送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口,马车停了下来,她们下了车。
自称是阴妈妈和朱妈妈的两个婆子面无表情地带着大家进了巷子,来到一处小院门前。
阴妈妈指着黑漆包铜边的木门说:“就是这里,我们走了。记住,我们从来都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然后转身快速离去,阴冷的冬季,不过下午六点多,天色已经擦黑,巷子除了她们里再无别人。
巷子青砖铺成,整洁幽深,大约有三米宽,住户的大门和外墙虽不是什么朱门雕花,却也整齐坚固,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家家境不错,谭福生一个奴才能置办起这么一处宅子,也是不容易了。
她们不敢做什么交流,彼此用眼神互相鼓励之后,秦嬷嬷上前轻敲黑漆钉铜扣的木门,里面很快传来响动。
门很快开了,正是谭福生,看见三个人面色一喜,然后眼神就粘在阿璇身上再也挪不开。
看到她穿了件半旧的红色绣花小棉袄,深蓝色镶红边的细褶裙,虽然仍是粗糙无华的粗布,却比平时的黑灰青要鲜亮的多,心里更加满意,越发相信阿璇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要不然怎么说女为悦己者容?
秦嬷嬷轻咳一声,他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朝乔萝拱拱手,口称“小姐”,把她们让进来,又把那件最大最重的行礼提进来,快速朝巷子两头查看一番,然后关了院门。
“你们平安到达就好,我这心可一直揪着,生怕出什么岔子。辛苦你们了,快进屋吧,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阿璇含羞带怯地低头走路,秦嬷嬷面无表情地说了声“不辛苦”,就再无多余的话,她是真心地替阿璇不值,当然没有好心情好脸色。
谭福生知道她和乔萝对这件事极为不满,但他根本就不在乎,有人在背后撑腰,一个没有依仗的小姐和老奴才不过是他砧板上的肉而已,只不过为了顺利纳阿璇,不得不和她们周旋一二罢了。
而且将来还要指望她们在那个泼妇面前打掩护,秦嬷嬷说的对,若要稳妥,就暂时不能让那个泼妇知道,否则她整天寻死觅活的打闹,哪有什么安静日子过,更别提生儿育女了。
还是等阿璇生下子嗣地位稳固后,到那时木以成舟,再把女儿远远嫁了,她就是知道了也没办法,想闹腾也闹不起来。
绕过门前小小的影壁,正房的屋檐下挂着两个红灯笼,乔萝身份不同,又是小孩子能任性一些,就板着脸不言不语,借着灯笼的光亮好奇地打量着宅子。
宅子外面虽然普通,里面却还不错。是座带着花坛的小四合院,迎面整整齐齐三间正房,正房旁边是通往后院的过道,东西两边各两间厢房,院落整洁,屋舍精致,有几棵叶子掉光的树木和石桌石凳。
确实是一处舒适安静的地方,很适合金屋藏娇,只可惜这里将是兵不血刃的战场。
看到大门东南角有个小小的井台,乔萝眼神微闪,万不得已时井台就能派上大用场,用来毁尸灭迹刚好。
正房粉刷一新,家俱齐全,整洁舒适,屋里灯火通明披红挂彩,炭盆烧的暖暖的,谭福生已经做好了成亲的准备,显摆地领着她们查看一番。
东间布置成了洞房,墙上贴着大大的嚞字,雕花的架子床铺着崭新的大红百子千孙被,挂着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帐,一对龙凤喜烛只等新人入洞房后燃起,炭盆里不知加了什么熏香,十分的暖香怡人,八仙桌上放着喜服、盖头、脂粉等物,都是成亲要用的。
一个描金的红漆首饰盒打开着,里面放着几件价值不菲的金玉首饰。
乔萝暗暗咂舌,谭福生一个奴才,田庄的出产一年也就那么点,就是全部归他也没有多少,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能弄来这么多银子,值办这宅子和这些首饰?还有答应给阿璇的五百两银子聘礼?
秦嬷嬷仍是面无表情,在她看来,如果所嫁非人又不是明媒正娶,即使金玉满堂又有什么用?
乔萝一付既想板着脸,又忍不住好奇四处打量的样子,正好符合她的年龄和身份,阿璇满面娇羞,眼里不时闪过惊喜,似乎对新生活期待又满意。
谭福生非常精明,若有一丝不妥,都有可能让他生疑,因此两人言谈举止甚至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十分的小心谨慎,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嬷嬷根本不知情,表现的倒也正常。
阿璇的娇羞和惊喜极大地取悦了谭福生,想到今夜就可洞房花烛佳人在怀,一时神驰心怡,整个人都有些飘乎,再无一丝疑虑。
得意地轻咳一声:“嬷嬷再看看,还有什么不妥?这都是在镇上挑最好的置办的,若有什么不齐全的明天马上置办,以后这个家就由阿璇说了算。
至于名份,我很快就会脱籍,等我脱籍后把阿璇过在李妈妈名下,就叫李璇,让她也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能上官府文牒,到那时就去官府报备,正式纳阿璇为良妾,她就和二房奶奶一样!”
嬷嬷的神色好看了一些,方才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庄子上也离不了人,明天一大早我和小姐就走。”
谭福生假意挽留几句,方才说:“既然嬷嬷一心要走,我也不就不留了,马车已经雇好,明天早饭后过来接你们。”
然后转过头对乔萝说:“劳烦小姐上座,我和阿璇先拜堂吧,已经在闻香楼订了一桌上等席面,等会就送来,拜完堂就可用饭。
西厢房已经收拾好,委屈小姐和嬷嬷将就一夜。今天不能有外人在,因此还没买下服侍的人,等你们走后,我就去买几个会伺侯人的厨娘婆子,以后保管服侍的阿璇比少奶奶还舒坦!”
听到脱籍,还有谭福生值办的那些首饰,乔萝心里一动,脱籍对一个奴才来说,是关乎终身和儿孙的大事,除非立下大功劳或者特别讨主子特别欢心的,没有人会轻易让一个奴才脱籍不再受自己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