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两人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却在那儿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挨训,周仲还小声的嘟囔着:“刀枪无眼,再说了,他自己往战阵里面冲,咱们又有什么法子?”
“周仲,你在那儿嘟嘟囔囔的说什么?”董策声音陡然拔高了。
周仲赶紧摇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董策脸上的肉一绷一绷的,一副极为为难的表情,过了许久,终于是长长的吁了口气:“你们两个是我的爱将,只是军法却不能废,等此间事了,你们每人去领三十军棍吧!”
闻听这话,周围百姓更是肃然起敬,这位董大人,当真是极为公正严明的。
周仲二人齐齐磕头领命,起来的时候却是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笑意。
头儿不但能打仗,有城府,这做戏的本事,也当真是一等一的。头儿就是头儿,做什么咱们都是拍马也赶不上。
又是闻言安抚了那些伤兵几句,董策便是翻身上了马,向着城外而去。
此时天色大明,四下里都看的真切,一眼望去,战场上的惨烈,当真是让人为之触目心惊。
四处都是尸首,枕骸狼藉,一阵阵的血腥味儿混合着尸臭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掩鼻。王绪年正在带着那些堡中的百姓在收拾尸体,他们一个个也是面色惨白,有的甚至已经是蹲在地上哗哗的吐了起来。吐到最后,什么都没了,酸水都没了,只是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干呕。
董策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这是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的正常反应,时间长了自然就适应了。
王绪年在边儿大声的指挥着,这老头儿也算是个人才了,人头熟,心思稳,看的也是清楚,在他的调度下,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夫子们先是分拣,若是自家人的尸首,便恭恭敬敬的放在一边摆好。而若是那些马贼的尸首,则是粗暴的把尸体的衣服扒光,浑身上下细细的检索一遍有什么财物,金银珠玉,绸缎丝罗,铜钱大子,都是放在一边。董策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堆了一座小小的山。
石进就站在一边儿抱着胳膊冷眼看着,眼神像是鹰一般锐利,从各人的身上扫来扫去。
董策策马过来的时候,他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一个中年汉子的领子,那汉子满脸都是惊慌。石进抓着他,正反来回四个大耳刮子便是扇了过去,一边面色凶狠的低声吼道:“你这腌臜厮,偷藏的什么东西?以为老爷没瞧见?”
他下手力道极重,那汉子脸立刻便是肿的老高,一块小金馃子带着几颗沾血的牙齿从嘴里掉了出来。
原来他方才竟是把这金馃子藏在嘴里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早就被石进瞧了个分明。
石进把那金馃子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冷笑道:“你倒是好狗胆,这死人财,也敢往嘴里塞?就不怕沾染了秽物,晚上去找你索命?”
那汉子早就已经是吓得面如土色,只是一个劲儿的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王绪年快步上前,哈腰陪着笑道:“军爷息怒,息怒,这厮不晓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一条贱命,便饶了他吧!”
说罢便是回身狠狠的踢了那汉子一脚:“你个腌臜货,军爷救了咱们十里铺,你还干这等勾当!便是打死了你也白饶!”
他是真害怕董策手下这些似乎连每个毛孔中都在散发着血腥味儿的悍卒们,大明朝杀良冒功再是常见不过,再说了这些马贼可也是汉人的面向。若是石进发作起来,把这汉子脑袋一割,划成是贼人,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儿。
石进倒也是不为己甚,只是淡淡道:“打杀倒也不必,我家大人早前说了,这些缴获自然是要交予公中的,别说是你们,我们也沾手不得,做的都是个中转的活计。这些夫子,咱们也不白辛苦,每个人二十文大钱也够吃喝大一顿的了,这汉子,你回去吧,那钱也没你的事儿了。”
这汉子听了,心里又悔又痛,恨自己一时贪心,非但挨了打,那眼瞅着要到手的钱也没了踪影。只是石进都已经不追究了,他还敢说什么?赶紧磕了头,千恩万谢的走了。
董策瞧了暗自点头。石进这人,看似粗豪,实则内心很是细腻,只不过是更偏向于阴狠黑暗那一方面而已。
他眼见四下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回头冲着周仲二人低低一笑:“方才委屈你们了。”
王羽赶紧道:“头儿您太客气了,这是咱们份内事。”
周仲笑笑,也是点头。
方才那一幕,自然是董策早就和周仲二人串通,在众人面前演的一场戏而已。毕竟许如桀死了,短期来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董策,虽说许如桀死于乱军之中这是事实,身上的刀口什么的都被踩成了一团肉泥,所有的证据都是被消除,但是还是免不得会引人怀疑。是故这么一场戏就是必须的了,当着十里铺百姓的面儿一场做戏,就可以泯灭了绝大部分的怀疑,谁也不会再拿来说嘴。
董策点点头:“王羽你心细,留在这儿和石进计点财物,记得,财物轻点完了之后,立刻寻辆车运回安乡墩,别耽搁了。”
王羽心领神会,点点头:“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