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就是苏城都始料未及,他根本没料到,一张小小的提货单,竟然能被这些原始的商人们抓住机会,空手套白狼。
大胆的商人们,早就窥到了时代的变化,用不着工商管理硕士的学位,高小毕业的个体户们也能搞明白空卖空买的好处,伴随着通货膨胀的脚步,商人们早就想到了更快捷的手段,以快速赚出差价来。有时候是冰箱,有时候是洗衣机,有时候是电视机……
对德邦热水器厂来说,10%的定金,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舒浩做了一年多的时间,省吃俭用也就赚到了五六十万。虽然超过了许多人,但这笔钱用来搞生产,购买设备,是绝对不够的。
实际上,如果不是苏城建议,并且帮忙找贷款的话,这个热水器厂也许真的要用两三年才能建起来,而且只能生产勉强使用的热水器。
现在,有了定金的补充,银行利息的归还就轻松的多了,工厂也能多招些工人,多储存一些材料。
但是,了避免政策风险,德邦电器在筹集了足够资金后,忙不迟疑的停止了订货,结果,这也成了跑步楼里涨价的借口。
陕*西汉子在王硕背着离开前,吼了一句:“3710,明年的单子,肯就给我100台。”
“3750是最低的了,兄弟,这个没有讲价的。”
两人讨价还价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降价,就以3750元,交易了100台热水器单子,只不过,单子换成了1张50台,2张20台和1张10台的。
陕*西汉子从垫在脑袋下的袋子里,数出四万七,交给了王硕。这一单,双肩包赚到的毛利就是1万1千元。
改革开放10年,赚到第一桶金的人,已经开始挖一块金矿,第二块金矿了。与普通人相比,他们除了内心的不安之外,现金收入实在太高太高。
中国用了二三十年时间,完成了国外两三百年才完成的工业化。许多中国人用了二三十年时间,也完成了国外两三百年才完成的财富积累。
四万七千元,也许比一个普通村子全村人的存款都多,但在跑步楼上,也就是换4张薄薄的纸片罢了。
即使纸片换成了真的热水器,也不够一个村子的农户分配。
双肩包过了好久,都没有再回来。
与陕*西人一个房间的男人原本想再等一轮的,忍不住出去了一圈,回来道:“兄弟,单子卖我一张吧?”
“你要哪个?”
“20台的,3750不是,我加10块钱。”
如此一来,20台就要加200元,是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了。
陕*西汉子却不满意,笑道:“兄弟,我还想放明天看看呢,到时候,估计能到3770吧。”
“那就3770。”同房的男人也开始从夹克里的腰包里拿钱。
他掀开衣服,围着腰的竟是一圈的老牛皮包,里面一叠一叠的钞票用牛皮筋扎起来。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房门都没出,又把热水器的价格抬了20块。
同屋男人拿到单子,仔细看了一眼,就又出门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瘪下去的包再次鼓了回来。
类似的情景,在几天内连续发生。但是,就全国范围内,并不新鲜,每天见诸于报端的涨价信息,让全国人民从震惊到麻木,此时的中国销售中心上*海,为了应对强大的扫货力量,不得不动用了杀手锏:户口本政策。规定只有持有户口本或结婚证才能购买一定数量的食盐、火柴和铝锅……
东*营和龙渠都是反应迟钝的城市,但是到了年末,不断上涨的物价与调整缓慢的工资,终究引来了无可避免的恐慌。
油田工人尚好一些,他们因为有产品,很容易用原油兑换到日用品,当作福利发放给职工,总不至于让生活水平下滑太多。
研究院就不行了,整个胜利油田,除了大华实验室能发得起福利之外,其他研究员都只有死工资。搞乙醇的喝不起酒,搞橡胶硫化的坐不起车,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刚刚上任的秦世维坐不住了,向管理局化缘未果的情况下,干脆借了一辆吉普车,从东*营开到济*南,又从济*南开到龙渠,才在德邦热水器厂的半敞开式厂房里,见到苏城。
秦世维是真急了,瞅见苏城的背影,就像熊一样的冲过来,即使特意为车床硬化后的地板,也忍不住在他的脚下颤抖。
他也不管旁边的舒浩等人,用蒲扇式的手抓住苏城的脖颈,就喊:“总算逮到你了。”
如此熊状的男人,登时让跟前的人都呆住了。
“这是寻仇?”刘品山脑袋里已经开始补全情节了。
倒是有几名附近的工人,提起扳手和铁棍,喊道:“把苏厂长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