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对铺子里的货似乎有不同的意见?”瞧她转了一圈,每样老板带日来等待鉴定的货她都细细看了一回。
从她嘴巴发出的单音很有趣,让人想知道里头代表的意思。
她没有惊慌,黑圆的眼睛看出伙计大大的肉饼脸上有得只有好奇。她小声的低语,“不,没什么,我……胡乱看。”
“这样啊,小姑娘慢慢看,我干活去了。”在古玩铺待久了,再没有灵气的人也染了几分书卷味,伙计不勉强人的走了。
“这位大哥……请问,店老板在吗?”就几个字,很不容易的从钵兰的小嘴逸出来。
“滕老板在里头招呼客人呢,今日恐怕是不会出现了。”
“这样啊……”话中浅浅的失望表现在她抱紧包袱的手,十指指节有些泛白。
“那……我改日再来。”瞧了眼无风自动的珠帘,即使这个伙计大哥亲切有礼,没有滕老板还是不行。
“姑娘也是客人,谁说不招呼的?”带磁性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响起,钵兰转头往后看。
只听得伙计开口就喊,“老板!”
“小姑娘看中铺子什么货色,看是要金石、瓷器,什么都有,想要尽管跟伙计说。”滕不妄面带淡淡的微笑,他的亲切看不出市侩,但也看不见真正的表情。
“我……来卖货的。”她不大自在。
“这倒是希罕了,”他的声音打趣的成分多过一切。“你可看明白我这铺子不是挂货铺或当铺,小姑娘约莫是来错了地方。”
“我知道一般百姓不买这路货。”因为价钱昂贵,同时有着神秘感。别说问津,路过透过门窗张望已经是很大的极限。
“既然如此,还指望我会买?”
“听闻你有双『铁眼』我就来了。”想得到“铁眼”这样的名号,没有丰富的鉴定文物经验是不可能的,不妄斋的名气不只于童叟无欺的诚实,从这里出去的货品,除了保证书,挂的就是滕不妄无人可比的识货眼力。
“把你手中的包里打开我看,要是什么破铜烂铁,你可要赔我浪费掉的时间。”要不是熟客他通常不看货,开古玩铺,来骗吃骗喝的不在少数,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几乎可以说是把店号拿来当赌注一样。
“我的东西不是打眼货。”钵兰试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滕不妄眼眯了下。“打眼货”是说没看准,被人蒙了买了膺品,这是行家话,平常人不可能懂这些的。
疑问在脑子里闪过,虽然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把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卸下,一层又一层的打开花布,也许是紧张,她纤长的指头发着抖,布巾结剔了老半天才打开。
里头一只盆,绿油油的。
春天,有很多颜色,但只有绿色最灵活,温暖又有希望。
“汉绿釉。”滕不妄黑黝黝的眼闪过一抹什么。
盆子内外一色的釉,全无一化样,只有益底两尾鱼,活灵活现的栖着。
“嗯。”她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反应,看他把盆子拿在手中,用食指逆向划过盆缘,然后翻身,盆底果真刻著“汉武年制”。
“我可以知道这一色釉的出处吗?”青葱的绿散布均匀,他第一眼就差不多可以断定是真品。
“家里头留下的。”她有些碍口。
滕不妄坐了下来,她不是个会打扮的姑娘,简单的衣饰,平凡的面貌,时下流行圆润丰腴的体态,她却瘦得可能风吹便倒。
他不以貌取人,却也不觉得她穷困到需要出来典卖祖先留下来的宝贝。
“想盘多少银子?”绿釉多是膺品,真品制造有限,流传更少,来到古玩铺除了一买断,没有别的路子。
“滕老板愿意给多少,就多少。”钵兰回答得很快,像是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把价钱谱在心里了。
“一口价,我给你三百两的滕家金宝银楼号的票子两张,另外一百两现金,可好?你一个姑娘家带这么多银子不方便,可需要伙计帮你送过去?”他说话时一直带着微笑。
他的周到让她意外的吃惊还有放心,要是旁人不会给这么高的价钱的。“谢谢!”
“有买有卖,谈不上谢。”滕不妄让伙计送她出门,便又进入内堂。
交代完暂居的住处,走至门外,她踌躇了一下。“那块西域和田大碧玉的金文落款是伪造的,伙计大哥知道吗?要是不嫌麻烦,请店老板仔细查查来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