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将整封信写罢,她手心已冒了一层薄汗,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与这尚且阴凉的春夜并不相符。
元倾晾干了墨迹,妥帖地放进信封,这才叫了店小二来。
施月帮她找的这家客栈,是京郊唯一一家能帮忙送信的地方,只要银子给够了,便是大临连年征战的边境也是能送到的。
京州城内此时管辖森严,出城的信都要被查看,唯有京郊管制稍松,这已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送至善州赫里街南的柳汀园。”
那里的院子并不属于绥远王府,也不在她父王元熠的名下,院子已租赁给可靠的人居住,同时也是专属于王府密信的寄存处,收到的信件都会有专人暗中送至王府。
上次元儒那封交代了太子被废消息的信便是寄到了此处。
元倾将信与银两都递了过去。
那店小二听到善州二字时本皱了下眉,但看到她跟着一起递来的大锭银子又立马点头应下:“好嘞!七日内必会送达。”
元倾心下松了口气,脸颊也总算浮上笑意:“有劳。”
想到过几日阿姐便可不再受罚,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回到屋里元倾踢掉鞋子往床上一倒,却被床板硌得“哎呦”一声。
这样破旧的小客栈自然比不了汀鹭园里的高床软榻,她不免回想起和舒叶春藤一起玩闹的日子,鼻子便有些发酸。
元倾撑着身子坐起,揉着自己被硌得生疼的细腰,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让你放着王府幺女不当,非要来当什么福阿圆?连名字都变蠢了……这点苦头还只是开始,日后要往敕巡司跑可是有的忙呢……”
她鼓着腮帮子喃喃自语,又翻出了方才趁着写信时记下的一些疑点。
她来前偷偷看过元儒寄回去那封信的全部内容,又在路上道听途说不少“内情”。
已知,燕皇后是中毒而亡,而在此之前蔺晗之曾偷偷去了冷宫探望。
并且,在冷宫伺候的太监婢女们口供非常一致,都说二人当时起了争执,意指太子殿下是一时冲动将人杀害。
“可若是冲动又怎会用毒?毒的用量以及毒性发挥的快慢都需要精细计算,人在冲动下是难以冷静思考这些问题的。”
“且不说身为太子随身携带毒药实在离谱,就反过来说殿下不是冲动,是早有预谋,也于理不合。没有哪个杀人凶手会在动手前还跟受害者大吵一架,故意引起大家的注意,暴露自己凶手的身份!那样也太蠢了……”
元倾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托腮趴在床上,屈起腿,一双小脚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就这样漏洞百出的理由,到底是怎么结案的,怎么就把太子殿下给废黜、还软禁起来了?
这分明是故意陷害!
她越想越气,越发替蔺晗之感到不公。
可转念一想,废黜蔺晗之的是圣上,皇后被毒害之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大理寺和刑部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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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施月提及,就连敕巡司都是太子被废之后才得到了消息。
所以,这或许根本就是皇帝想要废掉太子而设下的一个局……
元倾脊背陡然攀上一股冷意。
“可是阿倾,你要知道父王当年为何要举家搬至善州。”元攸的话恍然回响在耳边。
元倾出生的晚,她还不满一岁元家便搬到了善州,父亲也被封为绥远王,驻守边疆。
从她记事起父王便很少提及京城,也从没说过当年自己在京中的事,反倒是各种夸着善州的好。
元倾那时还不懂,善州除了有草原、马儿比较健硕以外,还有什么能与京城相比?她做梦都想到热闹的京州城逛一逛。
她也确实在十岁时,央着要进京述职的父王带上了自己一起,也借此机会知道了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敏感多疑,又频繁要求拓土开疆,有雄心壮志却又不顾百姓死活。
相比勤俭务实的先帝,实在算不上什么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