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初霁,临晟殿外细碎的脚步与议论声唤醒了尚且沉睡着的初阳,一寸一寸从天边缓慢地探出头来。
文武百官站在殿外等着入殿朝圣,笏板上密密麻麻记着要上奏的事情。
正值大临朝与燕陵国二十年停战合约瓦解前夕,北境始终动乱不堪,百姓叫苦不迭。
偏偏圣上一月前将燕陵嫁过来和亲的公主——大临的皇后打入冷宫,引起朝堂上争论不休,皇帝却始终不愿给出一个解释。
“陛下,臣以为,皇后之事应当给燕陵一个交代。”
“有关皇后那是陛下的家事,连大人怎么还要管陛下的家事了?”
“裴将军这话是在歪曲我的意思!皇后毕竟是燕陵嫁到我大临的和亲公主,这桩婚姻象征的是两国友好……”
“友好个屁!他们成天在北境偷鸡摸狗,占了多少便宜?老子恨不得立刻带兵打过去,让他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
“你这莽夫……”
“够了。”殿上传来皇帝不耐烦的声音,众人忙垂下头噤声,恭敬地站正了身子。
大临朝时至今日已经历五代君王,蔺衍便是在最辉煌之时逼宫先帝,继承了皇位。
他敏感多疑,上位后的首件事便是杀了之前所有与他暗中勾结的大臣,而后七年里他频繁向国土边境派兵挑衅,征战不休,以求扩大国土面积。
也终于在第七年惹怒了北边兵强马壮的燕陵国,临军一败再败,雍州北部被夺下两座城池,最后蔺衍不得不签下二十年休战合约,并答应娶燕陵公主为后。
他与燕轻羽的孽缘也是就此开始。
“皇后之事不必再议,燕陵若有异议便让他来打!”经常紧皱眉头让蔺衍眉心都有了两道深刻的印记,此刻他阴沉着脸色大言不惭,“朕这二十年里厉兵秣马,不信还敌不过他一个小小燕陵!”
“圣上英明!”裴将军带着几个武将扬声附和,几乎要笑出声来。
至于一旁,以连老为首准备劝谏的文臣气得都快翻白眼。
一连几个扑到前面长篇大论地讲述着与燕陵开战的利弊,各个把头磕得一片青紫。
蔺衍却只是漠然望着他们磕头如捣蒜,淡淡道了一句:“你们是要逼朕。”
“圣上明鉴,老臣——”
连老话都没说完便听得丧钟鸣起,震耳欲聋。
朝臣中有人低声惊呼,便见一小太监仓皇闯上大殿,贴着蔺衍身边的大太监肖烛耳边说了几句话。
肖烛再将内容转述给皇帝。
仅这么一会儿,众人都已猜到后宫发生了何事。
惊慌者有,欢喜者有,其余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只等皇帝开口。
“皇后薨了。”蔺衍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竟还挤出两滴眼泪来,“看来我大临与燕陵的这场仗,是必打不可了。”
连老手里的笏板当啷一下砸在地面,整个人几乎瘫倒在殿上。
“陛下!您真的要置北境百姓于不顾吗?”
龙椅上那人起身的动作顿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
蔺衍倨傲地俯瞰着殿下一干朝臣那各怀鬼胎的模样,仿佛自己方才的迟疑只是旁人眼花看错了而已。
他幽幽开口:“天下不得一统,打仗便是常有之事。能为大临的国土做出牺牲,应是他们的荣幸。”
“陛下三思——”
“退朝!”
七嘴八舌的议论与惊呼声被抛在身后,蔺衍脚步沉沉地离开临晟殿,直奔御书房。
“陛下当心。”肖烛在旁细声提醒着。
蔺衍有些不耐烦地招了下手,肖烛便立刻会意,迈着细碎的步子跟上前,伸出双手等着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