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之大,圣地之多,帝君偏爱哪处,我们做属下的,自然不便过问。”
“那要静修多久呢?”
“许是数月,也可能是数年,若帝君觉得那处地方好,百年千年,也是说不准的。”
景非容许久无话,最后闷闷地“哦”了一声,便离开了冥殿。
白无常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背影,问:“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找朋友!”景非容头也不回道。
景非容说的朋友是棵树。
夙凉山,六界圣地之首,冰雪皑皑绵延万顷,山巅与云色交连,浩大无际的一片冰原。主峰高耸料峭,夙凉山脉自其间穿过,那山脉上不偏不倚地长着一棵树,枝干修长,叶片青翠,潇潇然立于茫茫白雪中,却又片雪不沾身,仿佛凛冬无垠中的一抹春色。
楚雁川已然忘记自己在这树中待了多久,或许是几百年,也可能是几千年。
元神仍旧摇摇欲坠,枯泽之境的结界靠虞沧盯着,勉强不用他太费神。楚雁川打了几万年,累了,于是反倒怀着一种偷懒的心态,躲在自己最初的身体里,再修养修养。
众神皆知楚雁川是开世先尊,无人晓得他的原身是一棵树。
一棵秀颀漂亮的,没有名字的树。
夙凉山雪封万里,唯独这棵树的树荫下,翠草丛生,山花绽放,隔绝了寒霜烈风,独一无二的一片天地。
主峰最险峻,千万年无人能踏足,楚雁川便在这里睡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直到有一天,他闻见一阵血腥味,夹杂在凛冽寒风中,隐约还能听见细微的抽泣声。楚雁川睁开眼,瞧见不远处雪中走来一人,身形瘦削,跌跌撞撞的,似要被刺骨的风雪掀倒了。
少年看上去只十一二岁,一身玄衣,身后背着一柄剑,脖颈与面上沾了血迹,天寒地冻下早已凝固,看着惨烈万分。他的额上赫然一对漆黑的龙角,污血也掩不住的昳丽容貌。少年捂着左肩,整个人哆嗦踉跄着扑倒在树下的草甸上,如同瞬间跌进如春的暖意里,长长地喟叹一声:“好暖和……”
声音听着还极其稚嫩,真是条可怜的小龙。
楚雁川闭上眼,继续入定静修,那少年爬了几步到树干边,喘着气靠坐起身,缓了片刻,他突然哭叫起来:“我的剑呢?!”
“剑没了!”少年哇哇大哭,撕心裂肺,“那可是圣剑!给我搞丢了!父王要拿我去烧炉了呜呜呜……”
他身后背着的圣剑大概是受不了自己的主人如此傻蠢,不耐烦地抖了两下,少年浑身一颤,这才发现剑一直背在身后,立刻止了哭声,将剑抱在怀中,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哭嗝。
楚雁川在听到他喊‘父王’时便睁开了眼,仔细一看,那剑为蚀冥,天界圣物,举世无二,这小龙怕是……
“我叫景非容。”少年察觉到神树中有元灵存在,于是敲敲树干,抽噎着小声问,“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帮我拔掉肩上的毒堑?”
天界龙族五殿下,景非容。
楚雁川定定瞧着他,龙族未满千岁者,龙角不隐。既然景非容此时没满一千岁,那看来自己在这原身中待了不到一千年——楚雁川总算勉强算出了静修至今的大致时间。
景非容等了半天,神树没有理他,他抹抹眼泪,问:“你还不能化出肉身吗?可你在这夙凉山中枝繁叶茂,修为应当是很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