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站的地方正好是个比较陡的斜坡,坡上泥土湿滑,坡下是很深的河水。被三丫一推,谷穗儿立脚不稳一下子滑下坡去。
她一双小手使劲的抓着坡上的草,双脚也用力的蹬着地,努力不让自己掉到河里去。这样虽然延缓了下滑的速度,但那些草是长在浮土里的,让她连根拔起来了,她的身子还是一点点往下滑去。眼看着就会滑到河里去。
“救我!”谷穗儿喊着,用力倒出一只手伸向三丫她们,想让她们拉她上去。
“走,快走,别跟任何人说啊,有人问就说不知道,听到了吗?”三丫看了谷穗儿一眼,拉着秀秀快步往山上跑去。
谷穗儿用尽全身的力气扒着坡上的草和泥,想爬上去,掉到河里自己就没命了,自己不会游水啊。可是她越扒越往下滑,眼看着就掉下去了。“救我啊!”她拼命的喊着,可是这个地方离人群太远了,根本不会有人听到。她觉得不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的种种声音也不那么美妙了。
“呜呜呜,爷奶爹娘志和哥哥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快来救我呀!”她一边喊着一边使劲的想往上爬,可是身子却已经半入水中,眼看着就扒不住了。
渐渐的河水没过了她的头顶,她两只手使劲扑腾着,要命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手脚再也无力折腾,她感觉自己就要死掉了。她头疼得要命,一些乱七八槽的信息灌入她的脑海中……
她好像听到了枪炮声,还有各种哭喊声,还有英俊的穿军装的男人,哈哈大笑着喊谷穗儿,居然还有个半大小子向着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妈妈”……
难道人死了之后就会这样吗?会看到听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和人和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捊一捊混乱的思绪,就感觉到脚下好像有什么托了自己一下,她努力睁开眼,居然有一只老龟垫在自己脚底。
“龟爷爷,谢谢你!”谷穗儿对着水里的乌龟说。她好像看到大乌龟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一直把她托到了水面上。
谷穗儿不再害怕,她抬头看了看天,很高很高的地方有几朵白云,一会儿像只绵羊,一会儿又变成一只大白狗,那只狗把羊给吃掉了呢。呵呵,真好玩儿。
“小孩小孩你别(读bai)哭,恁爹上了清州府。这头挑个搬不倒(不倒翁),那头挑个皮老虎。老虎老虎呜呜的哭,我问老虎哭什么,麻绳栓着腚巴骨。”看着看着,她居然想起了奶教自己唱的儿歌,她笑着哼唱起来,脸上的泪花已经干了,脸有点绷紧。
伍余年正从山坡上往下走。今天运气好,打了两只兔子。前些年他入了军营,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胳膊,回到家乡后爹娘也去世了,仅有的几间破茅屋也倒塌了。青山爷看他无处可去,就把村尾老丁家的几间老屋收拾了一下让他暂时栖身。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自在。就是这人天天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一般人不敢到他跟前去。
正走着就听到河边小女孩哭着喊爷奶爹娘哥哥救自己。再细听又没动静了。好像哭着哭着又哼起了儿歌,嗯,有意思!是有孩子掉水里了吗?年年都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年年河里都有溺死的人。但仔细听听又不像。
伍余年紧走几步跑到河边,探头一看,一个小女孩只剩一个小脑袋露在水面上,双手拍打着水面。一边拍嘴里一边念叨“小孩小孩你别哭”。那小脸显然是哭过的,脏兮兮的。伍余年几个起跳就到了河边,一把捞起小女娃,三步两步跳到了岸上。
看着伍叔如神兵天降,关于伍叔的一些记忆不知怎么的就进入了谷穗儿的脑海中:他的前半生曾经行伍,武艺高强,因为不喜乱世,回到老家种田。后来日本鬼子来了,他又重新拿起枪,和志和哥一块打鬼子保家乡,最后死在战场上。
谷穗儿很吃惊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些念头,日本鬼子又是什么鬼?自己不是做梦,是在预测未来吗?
看她呆呆的,伍叔摸了一把她的小脸,看来这个孩子吓得不轻啊。
“哇,伍叔,你…你…你好厉害呀!”谷穗儿回过神大叫着。
伍余年没想到女娃红肿着眼睛,眼里没有害怕,张嘴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认出了这是青山叔家的小孙女谷穗儿。
“谷穗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呀,掉到水里会没命的。”
“是三丫姐把我推下去的。”本来笑嘻嘻的脸现出委屈的神情看着伍余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是乌龟爷爷托住了我。”谷穗儿在伍余年的耳边悄悄说。这句话让伍余年大吃一惊。
那个三丫年纪不大,居然敢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这谷穗儿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乌龟托住她的话虽说不知真假,但这么长时间没没到水底就很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