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侧过脸,睨着赵念巧,“妈,你说得对,我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赵念巧心口被刺了下,面色微白。
这确实是她曾经对舒悦说过的话。
二胎流产后的那几年,舒何平成天没事找事地骂她,她每天喝中药甚至去拜什么送子娘娘,还是没法再怀上,精神压力越来越大。
舒悦那时年龄还小,正是喜欢粘着妈妈的时候,但她当时看着这个女儿就很烦。
如果是个儿子就好了,这样舒何平就不会一直挑她毛病,她也不用喝中药,不用找各种偏方……
她不止一次这样想。
所以舒悦粘过来,总被她骂。
有时候她吵不过舒何平,会将怒气发泄在小小的舒悦身上,有一次,舒悦帮佣人端中药给她,她刚刚和舒何平吵过架,正是烦躁的时候,看到舒悦端药来,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她一扬手,舒悦手中的药碗被打翻在地上。
碗应声碎裂,滚烫的药液飞溅,穿着夏天短裙的舒悦腿被烫到,惊叫着往后退。
“你知道这药干嘛的吗?”赵念巧问她。
舒悦懵懂地摇头,因为被烫到的地方疼,她眼底沁出泪花。
赵念巧想说这药是调理内分泌助孕的,但是舒悦哪里会懂?她还太小了。
对着个什么都不懂,根本没法沟通的小孩,她更是有气无处撒,“不知道你凑什么热闹?为什么我生出的偏偏是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我就不用受这罪……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
小舒悦面色惨白,眼底有眼泪,有困惑不解,也有难过。
后来,她就不太粘赵念巧了,怕挨骂。
不过那时候好歹还是抱有希望的,所以后来就学得很乖很乖,大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不顶撞长辈,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就算被训斥了,也只是低着头,自己掉眼泪。
这是她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
赵念巧毕竟是当妈的,对女儿其实不是没有过心疼,但她因为生孩子这点事儿遭了不少罪,最后结果还不理想,她找谁说理去?
她沉默片刻,才说:“悦子,有时候,人的命运……”
她顿了顿,“其实很难真的由着自己掌控,妈就是这样,虽然努力过了,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妈知道你对妈和你爸爸都有抱怨,可是抱怨改变不了任何事,你懂吗?所以计较过去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舒悦闭上眼,眼底一片温热。
这就是赵念巧能给她的了,赵念巧会找她,也会温言软语和她说话,然而当她提起过去,赵念巧只会选择劝她翻篇。
仿佛她那些苦难不值一提。
赵念巧无法安抚她的心,这就是她的母亲,或许对她有点爱,但不多,不会体恤她的委屈和难过。
“不过,妈希望你以后过得好,所以和言越这婚事,看你自己吧,”赵念巧又道,“言越那样子,就是结了婚他可能也要闹得鸡犬不宁的,我真是受够了成天吵架的日子了。”
舒悦深吸口气,“妈,我能不能去国外念书?”
她还是试探性地问了。
赵念巧一怔。
“我想出国深造,”舒悦睁开眼看着她,“你会支持我吗?”
舒何平肯定不会支持她,赵念巧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
赵念巧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舒悦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良久,赵念巧说:“悦子,其实……咱们家这房子,已经被抵押出去了。”
舒悦愣住了。
“那笔贷款去年年初就已经投入一个项目,但是没能回本,”赵念巧解释,“现在公司完全是资不抵债的情况,别说我,你爸手头也未必有足够你出国念书的钱……咱家现在,差不多就是个空壳子。”
赵念巧语气有些苍凉,“不是妈不想支持你,确实是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