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却是人间常态。草木枯荣,谁人真正怜惜。
伙计并没有像叶长天想象的那般跑去五楼,而是去了三楼。不久之后,一个富贵雍容但却眉间忧愁的中年人便出现在了叶长天所在的雅间之中,见到这些女子也不禁有些失神,没有想到,人间还有如此自然纯净的女子。
“某家长孙安,负责这接天楼楼的买卖。不知这位公子唤我来,所谓何事?”中年男子毕竟是见过不少世面,失神只是停留了一刹。
叶长天微微摇了摇头,刚想说要找酒楼东家,但转念一想,不如直接上楼去看看。便开口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听闻王家药铺的大夫说,此间东家抱恙,小子虽是年幼,但也在抚州城跟随师傅学习过几年医术,便打算看看,是否可以帮上忙。”
“公子当真是大夫?”长孙安有些狐疑,没有药箱,没有工具,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年幼且奇怪的医者。
自己哥哥长孙晋的病症已然是不治之症,众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连宫廷之中的御医都请了,都不曾见效,甚至席御医还明确诊断,说长孙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今自己的嫂子与大哥的孩子们正在激烈的争论遗产的事情,已对长孙晋的生死并不看重。身边只有自己的小女儿长孙嫣然在照料,端得十分凄苦。
长孙安叹息一声说道:“多谢公子大义,只是东家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只能听天由命。”
想起来三十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岁的孩子,与十几岁的大哥长孙晋一起到了这京师,两人只能作为跑堂的被人呼来喝去。但自己大哥也是好学之人,在学习了酿酒技术之后更是添加了一些工艺,让酒更为香醇。两人便是靠着这手艺,在有了一定积蓄之后便开了自己的店铺,之后更是一路高歌,不到二十年,便打造了这京师之中有名的接天楼。可是后面十年,生意好了起来,但哥哥的身体却越消瘦,也多有病症。到了今日,竟演变为了绝症。
“事有凑巧,我专攻的便是疑难杂症。要知道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叶长天目光炯炯的看着长孙安,长孙安听闻之后,略加思索,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公子随我来吧。”
叶长天点了点头,让众人在房间之中等待,一个人跟随长孙安上了四楼,从三楼与四楼楼道处还有着几个看护人员与小厮,见是长孙安便也没阻拦。两人一路上了第五层楼,长孙安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疲惫的柔声,拉开了门,见是长孙安,松了一口气说道:“父亲,您不是刚下去休息,怎么又来了,我在这里看着大伯就好。”
长孙安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对身后的叶长天介绍道:“这位是小女长孙嫣然,这位是大夫,来给你大伯看看病。对了,还未请问公子姓名?”
“哦,我姓叶。”
“叶公子,里面请。”长孙安将叶长天引至房间之中,房间内弥散着一股药味与一种难闻的味道,窗户紧闭,外面的喧嚣与楼下的热闹,竟都没有传到这边来。房间布置十分简洁,绕过山水屏风,便至了里间。长孙嫣然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年级相仿的少年,不曾想对方竟是一个大夫,怎么看都不像是呢,也不知父亲是从哪里找来的。
叶长天走至病榻之前,仔细看向躺在床上的长孙晋,看样子对方曾经应是有些富态的,如今却有些消瘦,一些皮肤都有些皱了起来,眼神之中充满了痛苦与眼泪,还在不停的咳嗽着。床榻一旁有个痰盂,还有一个带着血迹的丝帕。这样的病症无需多看,便基本上可以判断是肺痨。这种疾病在世俗界有着很多恐怖的称呼,如尸疰、劳疰、虫疰、毒疰、鬼疰、传尸等,只听闻这病症名称,便足以让人知道此病的可怕之处。
或许是听闻到了动静,长孙晋扭过头来看向叶长天,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长孙安。长孙安见状,连忙解释了一番,长孙晋只是摇了摇枯瘦的手,微微咳着,用嘶哑与低沉的声音说道:“不必了,我怕是没几日好活了。我死之后,你来接管这酒楼,莫要败在我的孩子手中。”
“大哥,万万不要这样说,你一定可以渡过这一关的。”长孙安眼角湿润。
便在此时,房门被猛地推开了,走过来几个人。还未到病榻之前,便已传来了喊声:“嫣然妮子,你又在这里献什么殷勤?”
转过屏风,看到长孙安与叶长天,不由有些一愣,但还是马上走向了床边,看着长孙晋有些关切的问道:“父亲,你感觉怎么样?御医华圣已到了楼下,正在过来,您再忍一忍,相信可以治好您的。”说完,转过头,有些不友善的看着长孙安,问道:“叔叔不是休息了吗?这位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位是叶公子,也是一位大夫。”长孙安有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叔叔,这是大夫?您莫非是眼花了吧。哪个大夫不是数十年才有所成就,这么年纪轻轻,不会是骗子吧,还是叔叔请来的杀手?”那中年人有些敌意的问道。
“长孙建,这是我大哥,我怎么可能会害我大哥!”长孙安脸一沉,喝道。
“叔叔,我只是说说而已,开个玩笑。我毕竟是长孙家的老大,多问下总是没错吧?”长孙建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得胡言!咳咳咳。”长孙晋说着,却又引了一阵咳嗽。
长孙安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这长孙建却是长孙晋的大儿子,也是自己的大侄子,生在富贵时,只知道花天酒地,挥霍起来毫不犹豫,以前长孙晋还能管着,如今病倒之后,再难有人管他。
“大哥,华圣御医到了。”长孙晋的二儿子长孙善。
几个脚步声
一起踏了过来,一个长衫老者走了过来,身后还跟随着两个引领而来的女子,却是长孙晋的两个女儿,长孙曼如与长孙忆。
华圣御医在与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将手搭在了长孙晋的手脉处,仔细感知了一会,才神色有些黯然的收回了手。见长孙晋拉着自己,便让自己说出真实的情况,不要再隐瞒自己!
华圣见此,便哀叹一声说道:“肺部中空,已然难治。再过几日,呼吸难继,怕是,哎……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
华圣说完,长孙安摇摇晃晃,虽然知道这已是定局,但再次听闻,还是如同惊雷。倒是长孙晋,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轻松之色,怕是这段时间的痛苦与折磨,让其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
“这便是御医吗?医术不过如此。”一个轻轻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各自的反应却是精彩。长孙晋看了叶长天一眼,并不说话,长孙建大怒,长孙善有些狐疑,长孙曼如与长孙忆则是眼神不善,长孙嫣然看着叶长天长大了樱桃小嘴,那华圣听闻,愣住了,不由看向叶长天,面容之中有些生气。
“你是谁,竟质疑我的医术?”华圣压抑着怒气问道。
“叔叔,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华圣御医岂是一个小孩子能质疑的!小善,把他给我扔出去。”长孙建大声说道。长孙善见此便打算上前,长孙安此时连连摆手说道:“哎,好了,我这就带叶公子离开。嫣然,在这里好好看护伯伯。”
长孙安拉着叶长天准备离开,但叶长天却挡住了长孙安的手,然后走向一旁的窗户,伸手将窗户推开,外面清凉的风涌动了过来,房间之中难闻的气息顿时少了许多,然后才慢悠悠的走回来,坐在床榻一边,对床榻之上的长孙晋说道:“给你二十年,这家酒楼卖给我,如何?”
众人听闻此话,不禁傻傻愣住。尤其是长孙建,更是怒火中烧,自己的父亲都已成了这样子,这个家伙竟还敢打自己父亲酒楼的主意,要知道这酒楼可是自己父亲一辈子的心血。特别是,一旦父亲走了,那便是自己的遗产啊,虽然要与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瓜分,但毕竟大头是自己的,到时候,自己便可以坐在金山之上吃吃喝喝,四处游乐!这小小的娃娃,竟敢打这酒楼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活!
长孙善、长孙曼如与长孙忆也看着叶长天,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善。先不说对方不能治好自己的父亲,就其目的,却是如此的**裸,竟想要夺取自己家的酒楼!
长孙安与长孙嫣然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对方不是一个大夫吗?怎么说起来这酒楼来了?御医华圣一脸的鄙夷,还二十年,纵是二十天都无法活过去的人,真是少年狂言。
长孙晋盯着叶长天,看着叶长天不似作假的眼神与表情,心中竟然升起来了一种念头:他可以相信,他可以让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