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圣诞夜,公司几个同事一起出去玩,大家都很兴奋,吃完饭后又跑到KTV去唱歌。那天晚上我们折腾到很晚,我喝了点酒——当然,我不能完全以醉酒为借口,可如果当时我不喝酒,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狄文的手插进了发间,他的双臂支撑着垂下的头,看上去非常后悔。
回去时,书颖打开了车门,说可以顺路送我。我怎么可能想那么多?有便车,还是熟悉的同事,虽然她是我的上司。然后,车停下来时,我发现不是我家,是她的住处。她非常主动地吻了我,那时侯,我应该推开她,可天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我跟着她进去了,然后就是一个疯狂的让我悔恨终生的夜晚。”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感觉到了自己嗓子的喑哑。虽然知道他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可想到她和那个女人在床上激烈翻滚的镜头,心里还是非常不是滋味。
“是啊,是没有意义。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有多后悔。我并不是爱上她离开你的,离开你,是因为我已经玷污了她的清白,而且还让她怀上了孩子,我必须要对她负责,当然,她家里有钱是一个很吸引我的条件,可如果当初怀孕的那个女孩不是她,是个家境一般的孩子,可能挣扎的时间会长些,但我一样会和她结婚。所以,我对你非常愧疚。”
他当我是上帝吗?让我在这里听他的忏悔?
“所以你选择爱人的理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或者是你根本就不爱我。”我回应。
“小存,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狄文抬起头。他的额头上现出了几条明显的皱纹。他这么快就老了吗?不知道为什么,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落魄产生一点点的快感。
“后来,我开始躲避她,书颖似乎对那天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我以为:她是在美国长大的,可能对性的理解和纯正的东方女孩不一样,所以一个多月后,我看她似乎对我并没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终于有些放心了。谁能想到,二月份的一天,我被董事长,也就是老头子叫到了办公室里。”
狄文的目光飘向远方:“他摔给我一张医院的检查结果,说:小子,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和你无关!”
“我一看,惊呆了,是书颖的验孕单。从日期上看,大致和我那晚上的荒唐吻合。我本来以为她是长胖了,谁知道她竟然怀了孕!董事长在办公室里咆哮:小子,这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你竟然偷摸让她怀上了!你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不行,你们必须结婚,在她的肚子大得不能见人到处现眼前给我结婚!”
我当时没有同意。因为如果书颖需要我负责的话,她一定会跟我说,为什么让父亲开口?我告诉他:我有相处了很久的女朋友,那天晚上只是两厢情愿的一夜露水情缘;如果书颖需要我负责,让她亲自告诉我。结果第二天,书颖红肿着眼睛来到我面前,当着部门同事的面,对我说:狄文,我们结婚吧!我会补偿你的!”
“哈哈——你不知道当时大家的神情有多震惊!她居然说要补偿我!当时我不明白,直到结婚后,我终于清楚了——为什么她说她要补偿!”
狄文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直直地望向我;但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似乎飘移到了我不知道的未知的地方······契约
“结婚后,我们到了美国。老头子和我签署了一份协议书。不管这个孩子生下后是男是女,孩子都必须随母姓,而且,如果我和书颖离婚,我自动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和探视权,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完完全全是路家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在当中起的作用,不过是碰巧提供了精子而已。”
“为什么?难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吗?”我很同情他。怪不得他会丢下孩子回来,怪不得他会说这个孩子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路董事长要求他们结婚,不就是想给孩子个父亲吗?可为什么要和他签这样奇怪的协议?
“还是是我的。这一点我确信,因为她虽然生下时红红的、皱皱的,还有点丑丑的,可很多人都说她象爸爸。”狄文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这种笑容让我有些动容。
“老头子不相信我;他觉得我不是因为单纯地想对书新颖负责,他觉得我是想谋图他的家产,想人财两得;所以婚前他要求我们财产公证,并要求我同意如果我主动提出离婚,我就必须放弃分割财产的任何权利。其实这也是常情,我能理解,我也同意了。但是签署第二份协议时,也就是放弃孩子的协议时,我也提出了个条件:我要成为自己选定的一家公司的负责人;老头子给了我三年期限,如果三年后我仍然是路家的一分子,如果三年后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经营管理经验,这家公司的70%的股份就会转到我的名下。”
狄文收回眼光,终于喝了口咖啡:“你一定不齿我这种行为,是不是象卖身求荣?其实我原本没有想这样做的。我既然娶了她,她也有了我们的孩子,而且你不知道书颖,她是个很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在上帝面前交换我们的婚戒时,我真的是准备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可是,是她推了我一把,让我明白了在这场婚姻的闹剧中我自己真正的身份——只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受人摆布的男人,或者说,是她选中的一头种猪!”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句话什么意思?“种猪”?狄文怎么会用这么难听的词汇形容自己?但我没有开口,我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可能不需要帮助他什么,安静地听他发泄就足够。
咖啡厅里人不多。我们坐在角落里。空气中弥散着一首哀伤的音乐,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唱的是什么,我听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首法语情歌,
“结婚不久,我就察觉不对——怀孕危险期,她就强烈要求并不顾危险乘飞机回到美国;可回去后,她却抗拒我的每一次碰触,理由是怕伤着孩子。她的产科检查也不愿意让我跟着,我也想享受那种自己的孩子正在慢慢成长的喜悦,她总是说不方便,她宁可让自己的女伴陪她去。我很奇怪——这有什么不方便?直到那天,我固执地跟了进去,发现她的女伴正和她在检查室里,一脸兴奋,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我找到了那本应该属于我的感情。”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可有些不敢相信,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小存,你不知道面对这样的事有多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同性的手满是歉疚地告诉你:对不起,我爱的是她,不是你。那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啊,短短的卷发,平凡的五官,个子并不高,让你看过后再在街上相遇时都不可能回想起的女人——我居然输给了这个女人。”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我的心因为狄文的沉默有些微微的颤抖——一次做错,怎么会给他这样残酷的惩罚?
“后来我才知道,书颖一直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但老头子从本质上是非常古板和保守的,他为了让她们分开,把书颖带到了国内。他以为书颖会因为新环境和接触的新的人群改变性取向,可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告诉书颖:她是长女,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不可能接受她和同性生活在一起;但一种条件下例外:如果她为路家生了一个儿子,只要她和她的爱人不明晃晃到处走,他可以默许她们在一起。”
“老头子这个荒谬的前提催生了书颖荒唐的想法,她说看我还比较顺眼,正好算好了日子,她发动了一场圣诞狂欢。让她惊喜的是,竟然一次中的,不用再忍受第二次让她做呕的做爱。她没有想到老头子竟然提出了第二个要求——结婚,名正言顺地生下他,然后随便她离婚,只要让圈子里的人知道他的大女儿是正常的女人就可以,以后就随意。如果不结婚,就做掉孩子,或者断绝关系。”
“书颍其实本质上是个温顺的孩子,她走上这条路也是天性使然,身不由己。她快成为母亲了,虽然那时侯孩子还是个单细胞,可她仍然十分兴奋和向往,她想要这个孩子,又不舍得完全抛弃家庭;所以书颍觉得对不起我。她对我心存愧疚,一直希望能补偿我。她买下了我们想买的那套房子送给了我。”
狄文的眼睛里,此刻竟然开始晶莹地闪烁:“小存,我以为我可以坚持,再坚持两年,等到三年期满,我可以以自由身找回你。可我忘了,象你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孩子,怎么能缺少男人的追逐?我更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嫁给别人。是我太自负,把我对你的影响力想象得太大了吗?”
狄文的话哏住了。我的嗓子里也象塞了团棉花,异常难受。
“我不想追问你当初进入公司的目的了,就算你是老头子故意安排的棋子,或者同谋,我都不在乎了。我现在只知道,幸好你在我身边,我才知道你的现在,才有机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