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叶纱纱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委屈的泪水终于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她用木头敲打衣服,溅起的水花又冰又冷,她却一点也没有知觉,紧咬着唇任凭眼泪滑落,心里头咒骂着:「臭朱尧、臭沙华、这个臭猪头!就算忘了我,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明明说好你不能惹我生气、让我哭泣,可你却三番两次违背了我们的诺言,太过份了……」
&esp;&esp;她晶莹的泪珠滴答滴答地坠入湖里,湖边寒气逼人,却都没有她的心寒。
&esp;&esp;她开始自我怀疑,不晓得自己是否有把握唤醒朱尧的记忆,这才刚开始而已就连番败阵;她怨懟起宫主要她接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若是东窗事发朱尧肯定以为她的立场与他敌对,是个危险人物;但她根本不在乎那些战事……可,若不是胡将军他们找上门来,茫茫人海中她怎能与他相遇?怎会知道,沙华的转世就是朱尧朱大将军呢……
&esp;&esp;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已註定,他俩本就不该相遇,有这些波折她早该要有心理准备,冥王给了她这次机会她就该偷笑了,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只是,她独自一头热的滋味真不好受,在黄泉路上相见时,她从不需言语沙华就能懂她,即使只是静静依偎两颗心都能相知相惜,不似现在,咫尺距离依然隔了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esp;&esp;她默默地拭乾眼泪,事已至此,不管前方路途多么难行,都比他们生生世世不得相见来得好!
&esp;&esp;落日时分,什锦笑嘻嘻地跑来找叶纱纱。
&esp;&esp;「姑娘!」战俘之中,一身朱红绸缎的叶纱纱特别显眼,什锦一眼就发现了她。
&esp;&esp;「什锦?你怎么来了?」什锦或许是她在这儿唯一的慰藉了,见到她便觉得安心。「我现在都已经变成战俘了,别再叫我姑娘,唤我纱纱吧!」她总觉得喊名字比较亲切。
&esp;&esp;「可──」什锦原先还有些犹豫,末了又点头说道:「好吧,纱纱,我就这样唤你,这样你可能也更自在些。」
&esp;&esp;叶纱纱莞尔一笑,问道:「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esp;&esp;「这儿伙食粗糙,你吃不习惯吧?来,这儿有些糕点,你藏好了别被人瞧见。」什锦稍微环顾四周,没什么人注意她们,她便趁机塞了个小锦囊到叶纱纱怀里。「另外,我是带你去我帐内休息的。刚才上头吩咐下来了,这几日你一样与我同寝。」
&esp;&esp;「可我现在是战俘,能跟你一起吗?」朱家军对家僕、丫鬟的待遇不差,对他们也不会颐指气使,什锦虽只是个奴婢,还是比她这个战俘地位高。
&esp;&esp;「放心!这应该是朱将军下令的。我已经听闻白日的事了,纱纱真是委屈你了!」可恶的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纱纱姑娘出手,她义愤填膺地想。
&esp;&esp;「没事,都已经过去了。」人都已经成了湖上漂泊的浮尸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esp;&esp;什锦亲暱挽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离开。而叶纱纱满脑子都是朱尧──是他安排的吗?为了她的安危,特意指示什锦要她与她同寝?
&esp;&esp;白日里他冰冷的眸光,顿时成了夜空中璀璨的星子,一闪一烁,如同他阴晴不定的性格。
&esp;&esp;她真是猜不透他。
&esp;&esp;到了帐内,什锦又故作神秘地拿出一罐玉瓶对她说:「纱纱,摊开你的手。」
&esp;&esp;她不假思索地伸出那双早已被冻坏的手,红红肿肿的,是她今天在湖边洗衣的战绩。
&esp;&esp;什锦一看便皱眉,她原先的白嫩玉手怎么才过了一日就成了这样?
&esp;&esp;「纱纱,你这手怎么被糟蹋成这样?」
&esp;&esp;「你太夸张了,不过就是在湖边洗衣服,水太冷冻伤而已。」
&esp;&esp;「这可不行。」她立即打开玉瓶,「好在有这个好东西──还你纤纤玉手膏!」她沾起质地水润的白色凝膏,轻巧地点在叶纱纱手上的冻疮。
&esp;&esp;微凉的凝膏舒缓她的肿痛,瞬间沁凉不少;她又拿起乾净的布替她仔细包扎起来。
&esp;&esp;「什锦,不过就是冻疮罢了,你包太厚了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手怎么了,包成这么大一坨。
&esp;&esp;「就是要这么厚才行!跟你说,这凝膏是皇上赐给将军府的。将军用不上全打赏给了我们这些下人,只要敷上一层包起来,隔天一觉起来就会好很多。」
&esp;&esp;「这么贵重的凝膏,你还是自己省起来用吧!」
&esp;&esp;「就是好东西,才要和你分享呀!」什锦一脸灿笑,真诚说道。
&esp;&esp;「什锦……」叶纱纱一阵感动,她们明明认识没多久,什锦却掏心似地待她。「为什么,对我这个敌营抓来的人这么好?」
&esp;&esp;「我们都只是小老百姓,哪有什么敌我之分?不过就是生的地方不同罢了。我也是逃难过来的,要说的话──我也不是这儿出生的人,难道我便是敌人了吗?」什锦家境清苦,身为长女她自小便得操持家中大小事,后来家乡因战争沦陷,一大家子八个人跟着出逃,可她的父亲不幸染疫身亡,最小的弟弟也因支撑不住走了。母亲带着她和剩下的弟妹一路逃到豫国,也就是朱家军所处的国家。
&esp;&esp;幸而豫国富饶丰庶,愿意广纳难民,他们一家六口才有栖身之所。可母亲常年劳心劳累,久咳不治,无法再继续外出做事,家中经济支柱顿时落在她的肩上。好在二妹性情温顺,很快地找了个好人家嫁了,虽过得不是特别富足却也踏实;三妹在家照顾母亲,偶尔接些织活来做。四弟、五弟年纪尚幼,在将军府里习字与兼做杂事。
&esp;&esp;说起来,朱尧可是她们一家的恩人。也因此,她做起事来更是勤奋,绝不偷懒。
&esp;&esp;「原来你是逃难来的呀……这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辛苦你了。」原来,什锦这俐落能干的身手,都是为了生活磨练出来的。
&esp;&esp;「纱纱你还同情我,我才心疼你呢!至少我还有家人作伴,你呢?举目无亲在街上被胡将军掳走,现在又被朱将军带到这儿,还被误会……」
&esp;&esp;「误会?」叶纱纱刻意忽略她为了保全自己所说的谎──她不是被胡将军掳走,是被「聘请」来打仗的。
&esp;&esp;「唉呀,就是害你变成战俘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