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寒下了楼:“你怎么还没睡?”
时渊坐起来,扒住沙发边,语调困倦极了:“嗯?要摸头……”
喝醉了酒,被人下了药,困到东倒西歪了还惦记着要摸摸,也只有时渊干的出了。
陆听寒说:“赶紧去睡,别想其他的。”他嘴上这么说,还是走过去,摸了摸时渊的脑袋。
但这次,时渊没发出满意的呼噜呼噜声。
他侧过脑袋,蹭着陆听寒的手,热烈地回应着。他的皮肤很热,像是有什么在内里燃烧着,不会熄灭。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陆听寒看清了他。
时渊的眼眸比往日更漆黑,右眼尾的黑鳞片蔓延向鬓角,乍一眼看去,眼眸似深渊,皮肤又是极白的,黑白分明到让人心头一跳。
这不是病态感,时渊从未让人觉得病弱,硬要类比,他是那种柔软又活力充沛的生物,胆小,亲人,好养活。
这是一种诡邪的、怪异的美感。
像是战士们在森林巡逻,被一朵鲜艳的花吸引了,忍不住伸手去摘,结果被拆吃到尸骨无存。临死前他们都是笑着的,因为他们得到了那朵妖艳的花。
陆听寒顿了一下:“你怎么了?还不舒服的话,我给你叫医生。”
“我没事,就是外头太吵了,吵得我头晕。”时渊晃了晃头,像是要把声音从脑海中摇出去,“我、我是想和你讲那件事情——说好了,等你回来之后告诉你的。”
他攥紧了衣服口袋。
黑水晶棱角分
明,硌得他掌心疼,不知道有没划破皮肤。
但,现在是午夜,外头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清,怎么可能会吵呢?
陆听寒看着他说:“时渊,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他仔仔细细地打量时渊,“你听到什么了?外头没有声音。”
“嗯?你听不到吗?”时渊说,“很乱的声音,什么都有,吵得我根本没办法想事情。”
陆听寒:“……”他捏住时渊的肩膀,认真说,“你现在状态不对。你听到了什么?告诉我。”
时渊又摇了摇头,想要把声音驱赶出去,却无济于事。他皱着眉说:“是那种像昆虫翅膀的声音……”
他顿住了。
混乱的大脑清晰了一些,他猛然意识到,那振翅声,是在他梦中出现了数次的声音!
今晚的声音千奇百怪,不知名的尖啸,银铃般的歌,成群生物涌动时的窸窸窣窣声。他听见城外的落叶亲吻大地,花瓣热情绽放,风划过了感染鸟群的每一根羽毛,巨狼啃食白骨,六只眼的豹猫发了情,塌着腰发出叫声,嘶哑又妩媚……诸多响动,尽数涌向了他。
感染数值飙升,药效让他头脑发昏,他一时竟没意识到,这些噪音来自怪物。
——他还告诉了陆听寒。
陆听寒是什么人?何其敏锐何其警觉。
别人或许会把那当胡话,但对于他,这已是足够的失误了。好比埋了一颗种子,哪怕今日看不出来,往后也会生根发芽,一瞬拔节生长。
陆听寒垂眸看他,说:“我去叫医生。”
“不用,”时渊拉住他的手,“不用叫医生,我只是、我只是……我想……”
脑海中的声音震耳欲聋,滋生了某种骚动,挠得他心痒难耐。
他心跳得很快。
血脉偾张。
“你想干什么?”陆听寒问。
——我想告诉你,我其实是个怪物。
我是0号深渊,来自荒原。
为了寻你而来。
时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