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猴望着那张银票,滴溜溜的眼珠乱转,他脸色一变,笑嘻嘻地将银票揣入怀中,勾着柳远志肩膀道:“二爷,二爷……没想到最近二爷发达了。来来……”他向场内吆喝道,“给二爷腾个最好的位子,再来两局关扑,那什么……翠红,好好陪二爷玩几把。”
“好,二爷这边请。”一位紫衫女子连忙笑着应道。
柳远志看着那牌桌,猛得咽了口口水,心里痒痒的直搓手。
“还债什么的不急,不急……”六猴陪笑道,“二爷生意做得大,难得开心一下。”
柳远志刚向往前走,只听到身后一声柳明的冷哼,他悬在空中的右脚又缩了回来,讪讪道:“我已经答应了咱儿,从此不赌了。”
“不赌了?小赌怡情啊。小公子……要不也来玩两把?”六猴笑着看着柳明。
柳明冷冷道:“掌柜的,还是快点把我叔三变给放了吧。”
六猴看面相就知道这柳明不是个好忽悠的人,他热脸贴了冷面,讪讪笑道:“行,行。其实咱们做赌场的,也是求和气生财。要是令尊早些还钱过来,也不至于闹成这副样子。”
“你们把我小叔关在哪里?”柳明急切问道。
“公子,我这就带你们去。”六猴收了银票,立即带路,往后院走去。
柳明跟着六猴穿堂过院,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他前世看过不少赌场扣留赌徒的报道,都是对赌徒进行非人的虐待。北宋一代大词人柳永,就这么被可怜巴巴地扣留在赌场里,饭吃不饱,觉睡不好,想到这,他真是于心不忍。
柳明是个注重家庭关系的人,上一世,自己孤单一人。这一世,多了很多家人。
他很知足。他骨子里希望自己这一大家子能够和和美美,只要有家庭成员受罪,无论是谁,他便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和责任。
六猴带他们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柳远志立即哭嚎着叩开房门:“三弟啊……你受苦了!”
“要是让我小叔受了半点苦,看我……”柳明也没好气地看着六猴道。
这话还没说完,屋门一开,只听得震天的呼噜声。
两人进屋一看,这间卧房,窗明几净,宽敞舒适,倒是一点也没有囚房的味道。
正中央,一张黑檀木雕花大床上,侧睡着一人,鼾声阵阵,床边还横竖着几个空酒坛。
六猴指了指躺在雕木大床上的身影,说道:“小公子,您的小叔,就在那床上躺着呢。我们哪敢怠慢他啊?这赌场一大半的青楼姑娘,都是他介绍来的呢。”
柳明挠挠脑袋,这副光景,似乎跟自己计划中的狼穴虎坛救小叔的场景有些不一样。不过,他记得,这柳永科举不第后,可是流连花丛客,在青楼整日醉生梦死,这给赌场介绍青楼姑娘,倒也不是不可能。看来身有一技之长,倒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六猴陪笑道:“咱们做赌场的,都是和气生财。把你小叔扣在鄙店,也是无奈之举。每日,咱也好吃好喝招待着。毕竟,赌场里这么多姑娘都认识三变,咱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柳远志见柳永还在熟睡,立即上前拍了拍他脑袋:“三弟,我来救你了,咱们回家。”
柳永侧了个身子,似乎仍然在梦呓道:“何人搅我清梦?”
柳明见柳永虽然鬓发凌乱,但是长得鼻正眉直,眉眼间倒也有一股洒脱之气。
“三弟啊……咱们回家了。”柳远志大声道。
“回家?”柳永双目微睁,不满道:“六猴,你要赶我走吗?”
六猴摊摊肩膀看着柳明笑道:“我说对了吧,公子。我们可真没有怠慢三变。你看看他,是他不想走……”
柳远志劝道:“三弟,这里赌场终究不是长久之地。快随我回家,对了,过来认认你的侄子,要不是他,咱这一千两赌债不知要背多长时间……”
柳永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把柳明吓了一跳。他一双丹凤眼看着柳明半响,哈哈大笑道:“三变在此多谢侄儿。”
柳明立即点头道:“小叔不必如此,大家都是一家人。”
能得到柳永的感谢,柳明觉得,之前的努力似乎都是值得的。在他看来,能够让自己的家人团聚在一起,便是自己最大的欣慰。
“小叔……我们走吧……”
“不急……不急……”柳永捂着自己的脑袋道,“昨夜饮了太多酒,头还有些痛。让我缓一缓再说。”话没说完,他自顾自地躺下,立即起了鼾声。
柳明苦笑了下,心想这大词人果然都是性格洒脱不羁,行事做事旁若无人。
见此,柳远志似乎习以为常,咂咂嘴道:“也罢,让他休息下吧。”六猴也一旁应和道:“是啊,二爷。您赌债都还清了,既然柳三爷想在这里休憩片刻,那自然无妨。这样,我给您泡壶茶,您到大堂稍坐。”
说完,两人并肩出了房门,下楼而去。
坐在屋内,柳明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叔柳永,心里还在琢磨,自己到底要等到几时。
若是这柳永一觉到天黑,自己莫非也是等到天黑?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触这位风雅的大文豪,便是看他打呼噜。
实在不行,放他在这赌场再睡一晚算了,看这里的状况,也倒是像个不愁吃喝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