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南心里一软,轻声说道:“天阳,我在文阳城买的那壶杏花酒呢?昨天晚上我在你那百宝箱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要是给我弄丢了,至少得赔我五两银子。”
赵天阳见大师兄虽然面色苍白,但胳膊腿都在,他那白白胖胖的脸上就像绽开了一朵花,两行热泪再也压抑不住,划开了两道泥痕。
赵天阳嘿嘿笑道:“为了藏你那壶破酒,我冒了多大风险?如果被师叔发现了,你小子敢挺身而出说那酒是谁买的吗?你不给我银子都已经算是忘恩负义了,反而还腆着脸让我给你赔五两银子?大师兄这么财迷心窍,是不是一直想着攒钱讨媳妇?”
顾天南淡然一笑,想抬起手给这个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师弟擦擦脸,可两条胳膊仍然没有任何知觉,周身经脉依然在隐隐作痛。
顾天南叹了口气,说道:“唉,你师兄可能这辈子都讨不上媳妇了。”
“怎么?师兄你伤在那个要害部位了吗?难不成这蛟龙也会猴子偷桃?想不到这孙子长得五大三粗,居然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阴招。被它撩上一下,估计大罗神仙也受不了。不过放心,只要你不是跟那宫里的太监一样断得干干净净,有我妙手仁心再世华佗转世扁鹊在,包你能重振雄风!”
赵天阳一手扶着顾天南,一手拽起顾天南胳膊放在自己脖子后面,满脸坏笑。
“滚!昨夜我挡了一道天雷,那蛟龙才没能渡劫,可那道天雷似乎把我的全身经脉都劈碎了”顾天南甚是疲惫,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赵天阳闻言,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吹牛可不是这样吹的!天雷之威远胜道家引雷之术,就算是有离尘之境的一品高手也够呛能接下一道业雷,何况是昨夜那百年罕见的九天雷劫?眼前这位大言不惭的顾少侠,他能硬生生接下一道天雷?那岂不是要被劈成满地零碎?
赵天阳死死盯着顾天南的表情,心中忙于斟酌字眼来嘲讽一下信口开河的大师兄,可后者一脸愁苦落寞,还凄惨地呻吟了几声,看来他所言非虚,并不是跟自己开玩笑。
赵天阳满脸惊诧,他把顾天南倚靠在那颗歪倒的大树上,煞有介事地伸出三根手指,搭上顾天南的脉门,问道:“那有娘生没爹教的蛟龙呢?没能渡劫成功,下山去找大姑娘喝闷酒了?”
“昨夜有群不明来历的黑衣人,用十几把巨弩制服了蛟龙,然后就把它带走了,也不知它是死是活。师叔和师弟们呢,他们伤势如何?”顾天南眯起双眼,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
“王大猛!齐致朴!我找到大师兄了!王大猛,齐致朴!我找到大师兄了!”赵天阳扯开嗓子,用力吼了两遍,然后就双目紧闭,聚精会神地给顾天南号起脉来,还伸出另一只白胖如馒头的手掌示意后者不要出声打扰。
王大猛,齐致朴,仅从这两人的名字就能知道他们的家世相差极大。
王大猛和齐致朴都是鸿玄宗的外门弟子,严格来说还算不上真正的道家出世之人,故而他们的名字中并没有鸿玄宗东苍阁代表辈分的“天”字。
鸿玄宗如今肩扛道家第一祖庭的大纛,现任掌教清策天尊更是被誉为近一甲子以来最有希望飞升为仙的道家真人,即便是鸿玄宗的外门弟子,在江湖上也得凭家世凭资质抢破脑袋才能有一席之地。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日,每天都有几十位青年俊彦在鸿玄宗的三清殿外长跪不起,希望获得宗内某位真人的垂青,获得入宗修道的资格。
齐致朴就是这些青年俊彦中的一位,他本是南方某小宗派的宗主之子,自幼修炼家传功法,在十四岁时便踏足七品高手境界,为人处世更堪称老油条一个,在东苍阁内左右逢源,口碑极佳。
跟齐致朴这样的世家公子相比,王大猛就像是凤凰身边的土鸡家禽,他家境贫寒,八岁那年就被狠心的父亲卖到一户财主家做仆役,后来这位财主家道中落,王大猛无依无靠,沦落到乞讨为生。
若不是王大猛在一个严寒冬日冻晕在鸿玄宗山脚下,被宗内一位好心真人救起,他今日怎么能跟齐致朴这样的青年俊彦成为同门呢?
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王大猛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侥幸成为鸿玄宗外门弟子后更是如履薄冰,对所有的师兄弟都怀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之心。王大猛越是活得小心翼翼,就越容易受到其他师兄弟的轻蔑和欺凌。
若不是大师兄顾天南平日里对这个王大猛多加关照,东苍阁所有外门弟子的衣服都得是王大猛来洗。
顾天南看着聚精会神的赵天阳,微微一笑,看来师叔和师弟们应该是安然无恙,否则这胖子哪有心思在这卖弄他那半瓶子醋的医术?
赵天阳嘴唇一颤,睁开眼睛刚想说话,王大猛齐致朴两人一前一后飞奔而至。
“大师兄,你”王大猛刚怯怯懦懦地说了半句话,就被一旁的齐致朴抢过话头:“大师兄!我们几个都非常担心你的安危,尤其是天阳师兄,天不亮他就要上山找你,但被师叔给拦下了。今天一早,我禀明师叔后,就跟随天阳师兄上山寻你,你伤势如何,有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