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夫人闻言似是脱了力一般,后喜极而泣,脑中回想的还是多年以前慧悟的那句话:“姑娘两世为人,本是逆天命而来,小公子命途多舛,高才却有短命夭寿之相。”
短命夭寿之相。
她的儿子,十月怀胎生生从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怎能不爱,又如何不爱,二十多年藏在心底的日夜担忧终于在今日放下。
今后一切平安顺遂。
“大师大恩无以为报,婉婉在此谢过。”
慧悟大师将颜夫人扶起:“一切源于缘,又归于缘,不必言谢,姑娘还请保重,慧悟再点拨不了姑娘什么了。”
察觉到此话中深意,颜夫人泪水涟涟:“大师这是?”
“出家人无畏生死,姑娘请回吧。”
颜夫人默默福了一福,轻悄悄出了门,第二日天还不亮,众人收拾好了继续赶路,颜夫人心情极其复杂,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而商陆历经颜相的洗脑,商小天也终于正式改名为商问天。
商问天打心底里觉得,他现在的名字比从前的名字气派多了。
四月末,终于在与乞颜停战半年以后,硝烟又起,经过几乎一个月的准备,秦书主动出战,攻打四方城,五万精兵打头阵,其余的在后头随时应战。
阿木尔站在四方城的城楼之上,自上而下俯视秦书,从前面上的不屑已经不在,阿木尔不得不承认,秦书能从他的手里夺过北陵十分了得,他也将秦书当做一个可以一战的对手。
秦书骑在惊帆背上往上看,内心沉稳,势在必得,望着阿木尔所站的地方,那里他曾经无数次站上去,小时被秦老将军抱着站在那儿,长大了独自一人持银月枪站在那儿。
爹没了,银月枪不知失落到了哪里,就剩了胯下这匹惊帆马还一直跟着他,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四方城夺回来,再次站上他应该站的地方。
“阿木尔将军,我们又见面了。”秦书率先开口,洪亮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身后将士不由得又添一分士气。
阿木尔不甘示弱:“大梁的勇士,战至如今,你是阿木尔敬佩的对手。”他指指秦书身后的人以及高耸的投石车,“只是秦将军,你确定区区这些人就能打下你们固若金汤的四方城吗?不如早早回去同你们新上任的小皇帝喝酒赋诗。”后面一句用得是草原话。
不屑又讽刺,阿木尔身后的乞颜将士哈哈大笑,秦书沉稳不露一丝急躁,深知阿木尔是在激怒他,立刻反击回去:“秦书在此,一战便知,今冬定让尔等败退草原,犯我大梁者,虽远必诛!”
气势冲天,众人均为之一震,身后五万将士齐齐大喝,震得整个草原上空的空气嗡嗡直响:“犯我大梁者,虽远必诛!”
阿木尔那种感觉又来了,那次他和秦书第一次交战,掳了秦书之后,大梁的将士不要命一般,红着眼像是发了疯的豹子出笼,四处乱砍,那种气势,令人闻之不由得胆寒却步。
汉人的信仰,有时候很奇怪。
他们可以在安逸的时候,族人之间为一己之私相互倾轧,争斗不休,也可以在抵御外辱之时沆瀣一气,舍身就义。
秦书气定神闲,不待阿木尔喊话,持枪的右手高举,长枪在天空划过一道银光,众人只感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身后大军整齐划一排开阵势,七架投石车缓缓靠前,胯下的惊帆缓缓后退,秦书银白战甲缓缓混入身后军队中。
☆、第一四四章
阿木尔精神戒备:“众将士全神戒备,此车威力极大。”心里却有一丝疑问,总觉得哪里不对,仔细看了看才明白,太远了,秦书他们离得很远。
阿木尔冷冷一笑不待落下,秦书那边训练有素,动作快得很,投石车大材小用,投得却不是石头,而是一个个酒坛一样的坛子,那坛子砰砰落在城墙上,偶尔落在阿木尔脚边,碎裂声清脆响亮,里面液体溅一身,阿木尔先是讶异,后皱眉抬手闻了闻,立即色变:“是油,他们要用火,众人退!守住大门,死守,后退者就地斩!”
秦书薄唇轻启:“上火石!”
那边将石头放在投石车的钢板上浇了油,点起火,几人合力,投石车动,带着火的大石便飞了出去,正正砸在城楼上,遇着方才地上的油,熊熊大火哄一声冲天而起,浓烟焦味在草原上弥漫,隔了很远,秦书还能听到来不及逃下城楼乞颜将士的哀嚎。
这只是第一次试探,加之为了拖延时间,秦书并不着急,正中的一架投石车放上最后一块大石,朝着坚固的城门,嘭一声,大石砸在城门上,震耳欲聋,几尺厚铁铸的大门被砸得凹进去一块,但是依旧没有开。
也不知当初是怎样的情形,在他不在的时候大梁居然失了四方城,难道是打开城门将乞颜人迎进去的吗?
秦书估摸着时间大约够了,抬手示意可以了,众人停下动作,秦书催动胯下惊帆,起个手势示意:“众人退。”
战车车轮骨碌碌的声音、众将士的马蹄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大军缓缓退向北陵城外,阿木尔不敢置信,就这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