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无可避,最后一箭直朝着秦书胸口呼啸而来,秦书胸口一疼,随即感到胸腔一闷,吐出一口血来,胸口战甲的护心镜一下便碎成了两半落在地上,秦书险些摔下马来,堪堪稳住了身形。
箭头没入皮肉不深,但箭上灌注的力道让秦书气血翻涌,秦书看了看,抬手削掉箭杆,更紧地握住了长枪,长枪斜指向地,眼睛却牢牢盯着对面骑在马上带半边面具的男人。
那男人带着令人生畏的压迫感,周围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片空地来,男人笑笑,与生俱来的杀伐之气让秦书心中一凛,男人将手中的弓背在背上,抬手拿出一把弯刀来。
刀身在太阳下泛着寒光,刀刃如纸一般薄,秦书不敢大意,知道这将是一场极其艰难的交战,男人喝一声,胯下的马便朝秦书靠近,秦书催动惊帆,惊帆一下便窜了出去。
他的刀很快,短短的一个交接,秦书还来不及看清他出手的招式,只挡了一招,长枪锋利的枪头像光一般划过男人的脖颈,毫厘之差,男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换招,秦书再次挡过,虎口便被震得发麻,胸口的战甲也渐渐被血染红一片。
惊帆停下,两人隔开数尺对望,秦书开始喘粗气。
那男人骑在马上,气定神闲,开口却是标准的汉话:“听说你的父亲秦恒秦将军是草原上不可多得的战将,你也不差!”
秦书没时间去称赞他的汉话标准,薄唇轻启:“你是谁?”
男人手中弯刀一闪:“大梁的勇士,请你记住我的名字,阿木尔,我草原的王者想要见你一见。”
秦书不答,手上用力,青筋凸起,长枪一挥,策动惊帆率先出招,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喝一声,长枪与弯刀交接,数十万大军交战的战场之上,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
阿木尔天生神力,秦书苦战许久,加之有伤在身,不一会儿便渐感不支,头上也渐渐有了汗。就在下一瞬间,阿木尔弯刀在手,没有虚晃,也没有迂回,一刀直冲秦书而来。
惊人的杀意,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冲天气势,叮一声,秦书虎口一疼,长枪脱手,砰一声砸在地上。
只一刀,秦书便知大势已去,阿木尔的弯刀停在他肩上,刀锋闪着杀意正对着他的脖颈,秦书相信,只要阿木尔再稍稍动一下,毫无疑问,下一刻,自己便会人头落地。
他再次败了。
身后众军哗然,一片静默。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秦将军被俘,大梁登时气势全失,兵败如山倒,秦书最后远远看了一眼大兴城,城墙绵延数十里,望不到边际,草原的风挟带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银白的战甲胸前一片血红,和臂上的红色交相辉映,喉中的血腥气呛得他咳了几声,又哇一声吐了血。
战火纷飞,箭矢如雨,秦书被俘,众万人再无斗志,众将领的军令被呼喊淹没,数万人没头没脑拔腿便直跑向大兴城,大兴城门紧闭,何方旭早已下了城头。
万人齐呼,希望何方旭能够将城门打开,或者派兵支援,可是何方旭没有,他听到秦书被擒的消息,一言不发下了城楼。
没人敢开门,也没人敢跑出去支援城楼下依旧浴血奋战的同胞,身后的乞颜大军一波又一波的飞箭,还带着火焰,飞箭落入大梁军中,不一会儿便哀嚎震天。
城楼上不知谁开始放箭,一时之间箭雨纷纷,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开门吧,曲副将!”
一个城楼上的将士泪流满面,大声乞求,楼下众万人的哀嚎,实在过于触目惊心。
曲副将看了一眼城楼,不能开!死也不能开!万一乞颜趁机攻下了大兴……那后果……
“紧闭城门,放箭!”
“开门吧,曲副将!下面都是我大兴的将士,开门吧……”
“开门吧,将军……”
“我们誓死守住大兴,开门吧,将军……”
城楼上噗通噗通跪下好几十将士,曲副将也红了眼,令旗在手,想开又不敢开,稍稍一犹豫,就在这当口,看见一人单枪匹马冲出了大梁军队,手中长枪一挥,扫落一片羽箭。
齐钟知道,这门万万不能开,也怪不得何方旭。
战,是死,不战,也是死。
“我大梁的好男儿听着,身后城里有我们的妻子儿女,不能再退,众人听令,冲!退者就地斩杀!”
说话间已经将身边哭喊着要开门的王副将就地斩杀,众人皆惊,王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已滚落在地,齐钟看也不看一眼。
“乞颜若入大兴,你我妻儿皆砧上鱼肉,今日战死,是为我大梁,亦是为我妻儿,誓死不退!”
赵俭和洪飞还有其余两个副将,都知此战是拼死一搏,想到身后万千的百姓和那些亲人,咬咬牙,策马跟上。
“国在家在,国亡家破,杀!”
曲副将的令旗依旧没能挥下,他怔了许久,喉结动了动,声音传出好远,在辽远的战场上回荡:“我大梁以众将士为荣!”
身后城楼上的守卫齐喝,洪亮悲壮。
再次出战,气势竟然更胜于早先,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不计生死且不计代价。
到处是血,到处是残肢,脚上踩踏的不知是敌人的尸身,抑或者是自己人的鲜血,马倒下了,便站在地上砍,站不住了,便在马蹄踏上自己头颅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刀捅进马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