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在向我宣战了。」温采玉想着,他看着张公公,像是在思索什么,突然又勾起嘴角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她先对王上不利,我这边可不能坐以待毙。」
「大人是想……?」张公公作了个死的手势。暗杀太后这种事情可不能轻易从嘴里说出来。
「我与她,只能有一人成功。」温采玉垂下眼帘,正如罗氏自己说的,他俩很是相像,也正是因为相像,才会水火不容。「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温采玉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张公公自己的计画,他道:「你好好看住王上,再让他遭遇危险,我唯你是问。」
「是。」张公公隐约觉得温采玉想要做什么,却没有半点头绪,只得带着疑问回去李崢麒身边。然而张公公虽是温采玉这边的人,私心却更偏向李崢麒一点,在他面前,温采玉那点心思倒也毫无隐藏的被说给李崢麒知道了。
知道派来刺客的是罗氏,李崢麒并不惊讶,他知道温采玉和罗氏的气氛一直都很紧张,这在温采隐死后更加明显,而他作为两人之间的矛盾,必定是牺牲品,可温采玉忠于他,绝不会眼睁睁看他被罗氏害死,而想要解除心头大患的首要方法,除了让那人从世上消失,别无二法。
一个是和自己有亲戚关係的继母,一个是此生的挚爱,任谁都会更偏向所爱一点,但李崢麒不是无情之人,他惦记着逃难时罗氏对自己的好,那是无可取代的共患难情感,就算罗氏此刻恨他入骨,但她也还是他亲姨母、名义上的母亲……见着李崢麒眼中的挣扎,张公公也不能给他出什么意见,他只道:「陛下就当老奴在自言自语吧,要是今天换作老奴,爱人亲人又如何,自己怎么想那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偏偏要被外加的情感给牵绊住呢?什么孝道什么爱情的,人活着不就寻着自己开心吗?要是分分秒秒都自找苦吃、自找罪受,那这人当得可真够可悲了。
说完话,张公公又赶紧道:「瞧老奴也到这年纪了,在陛下面前竟也开始自言自语,还请陛下谅解。」然而李崢麒一直维持着沉思的样子,似乎也不生气张公公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知道这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张公公满意的退开,留了一个空间给李崢麒自己思考。
李崢麒心中虽然有犹豫,却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没过多久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似乎已经做了抉择。
另一方面,刺客暗杀失败的消息传回罗氏那里,她知道自己的暗杀计画很粗糙,但她就是故意的。所以当她收到温采玉私下捎来的讯息,要她独自到之前带着崢麒躲避追杀的那座大山见面时,嘴角不由一勾。
该来的总会来。
约定的时刻未到,温采玉就已经到了目的地,他将手放在身后,静静地凝视着悬崖底下,似乎在观察,又好像在思考什么。
罗氏准时出现,她孤身前来,没有带武器,更没有在暗处安插人手,她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过来。「相约在这大山,是要叙旧?」罗氏说完,又看看前方的悬崖,她道:「我看叙旧是假,除掉我倒是真的。」
「我没要你死。」温采玉转过身,他看着罗氏,眼底一片平静。「一开始是那样打算的。」
「为什么?」温采玉的答案倒让罗氏惊讶了。「难道你真因为我对崢麒出手而打算杀我?」她知道李崢麒重视温采玉,可她怎么就不知道温采玉也同样重视李崢麒到这等地步。「你……和他好上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样的可能性,罗氏彷彿想通了一切,她道:「原来如此,所以你才──」
温采玉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就这样看着罗氏用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言自语。
沉默的温采玉是很有魅力的,看起来就像高岭之花,想採摘他,却又容易使自己粉身碎骨。罗氏知道李崢麒爱上他,并不全然是好事,但温采玉怎么会被李崢麒吸引?这是罗氏最想不透的,李崢麒固然有作为男人的魅力,但他在她眼中就还只是个孩子,任性不懂事,此刻的认真大概也不过三分鐘热度,这样的人,怎么会得温采玉青睞?「我不明白。」李崢麒何德何能,能够让温采玉将视线放在他身上。
看出罗氏的疑惑,温采玉道:「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喜欢采隐。」
被这么一提点,罗氏总算懂了。可不是吗?像她这类的人,要的永远不会是最帅最有权力的男人,而该是最能体贴她、包容她的类型。
她和温采玉很像,怎么就连想要依靠的人都相似呢?露出噁心的表情,罗氏道:「像到这地步,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温采挑起眉来。「像?」随后他笑得灿烂,轻声说道:「我承认,我们有相似的地方,但造就你我最大的不同是,你过于软弱。」
「软弱?我?」彷彿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罗氏一脸不敢相信。「套用你的话,采隐是我害死的,我连那样一个真心爱我的人都能杀,你还用软弱来形容我?」
「如果你不软弱,采隐会死得更早,死的更神不知鬼不觉。」温采玉步步逼近罗氏。「你要是不软弱,想要加害崢麒,你绝对有更有效更毒辣的手段,甚至让人连矛头都难以指向你。」细数罗氏做过的事情,温采玉知道这个时刻罗氏等很久了。「你要的,不就是我给你个痛快吗?」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温采玉说对了,这正是罗氏的目的。
「接着说。」罗氏露出疲惫的笑容。「你来猜猜,我到底想要什么。」
「采隐和崢麒的事上,你明显都给他们留了后路。」温采玉想起了已经死去的温采隐,他是有遗憾,却不后悔。「你不是真心想要他们死。」
罗氏没有想到这时候温采玉反而不指责自己,而像是要给自己开罪,她道:「我杀了采隐,想要害死崢麒,都是事实,我无法狡辩。」
「是的,这是你无法偿还的罪。」显然也认同罗氏有罪这点,温采玉继续说下去。「你处心积虑想要和崢麒争夺王位,却不在一开始就称王,这是为什么?」
温采玉没有马上把话接下去,他像是在等待罗氏自己承认。
罗氏低下头,她知道温采玉早把自己的心路歷程揣摩过好几遍,动机什么的,他不会不知道,可他偏偏要她自己给自己定罪。手握拳,罗氏咬着下唇,她挣扎了会,最后选择了坦白,这大概便是她还有良心的证明。「我不甘心。」
「是的,你不甘心。」温采玉所预设最理想的状况便是罗氏的坦诚,现下她照着自己的计画走,使得温采玉看起来心情不错。「你为何总要证明给那些死去的人看?」温采玉冷笑。「我觉得你很可怜,我也为直到死都还在为你付出的采隐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