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木合确然派了人进入世子殿,但是,在世子殿外的花丛中东转西绕,曲曲折折,竟然就是绕不进看似近在咫尺的世子殿。『文┡ΔΩ学迷WwW.WenXUEMi.COM
亦有下属出主意,从高处俯看,但见乱石狰狞,花树缤纷,情状怪异,望之头晕。派人试着进去,则有去无回者有之,身负重伤者有之。可见其间机关不知几何。
一个无人把守的地方,竟然活生生地挡住了札木合!
札木合很生气,不过他很清楚生气只会让对面的那个女人更得意,于是他冷静地说:“我守住了你,你的儿子自然无法走脱。”他挥挥手,包围圈便向前缩了一点,又有几名王后的暗卫因此丢了性命。
他的面目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那样狰狞。怀柔王后抿住了嘴,轻轻地道:“你为什么这样忌惮我的儿子?”
札木合如遭雷击,是了,他本该知道她的聪慧能洞悉一切。
为何忌惮那位传说中白痴的、离不开母亲的奶瓶男?札木合说不出口。
而怀柔王后忽然将怀中的王上交予柔和娜之手。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柔和娜慌忙地扶住王上,觉得实在太过沉重,这份托付她几乎无法承受。
似乎冥冥中意识到怀柔王后将要离开身边,鞑靼国王的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眉眼亦跟着抽动。王后俯下身,为他顺一顺气,他安静了,然依旧昏迷着不醒。
半塌的宫殿继续塌陷,怀柔王后直起身,说道:“札木合,我想和你聊聊天。”
语气温和,不过,在政-治人物之间,就像请你喝茶不是真的请茶一样,聊天也不可能只是聊聊而已。怀柔王后递出了谈判的邀约,札木合接是不接?
怀柔王后不等他的回答,向前踏去。柔和娜想说什么,却被她的目光制止,柔和娜明白,没有人能劝服她。这一点,王后的银衣暗卫们也很明白,他们为她让开了一条路,她莲步之下血迹斑斑,可是她就那么走着,好似走在云端。
很快,她走到了包围圈的边缘:“札木合,凤藻宫毁得不成样子了,难道你要让王上陷入险地么?我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怀柔王后不会武功,她走出暗卫的保护圈,即是表达了她的诚意。换句话来说,她这是以自身为质,要换得王上与世子的安全。
札木合的喉咙紧,他是想与她聊聊天。他听见她又说:“先让王上离开这半塌的屋子,好不好?”
札木合不能拒绝,他针对的是世子、是王后,他逼-宫的借口是王后过河拆桥、世子不堪大任,如果令王上有失,那便是失了道德的高地。
他缓缓地抬起手:“你先过来。”
怀柔王后没有半刻迟疑,立即走入了乱军的包围圈,士兵同样无法自制地为她让出了一条道。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札木合,乱军在她的身后重新合拢,就像是簇拥着把她送到了札木合的身边。
札木合望着她一步步地近,忽然想起汉人的名篇《洛神赋》来,他觉得那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分明就是为她量身定作。
她真的走到他身边了,就像当年初次入宫时,仿佛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她,与他们各自带领的军人,乃至柔和娜与王上,退出了半塌的凤藻宫。
暗卫的包围圈团团护住了柔和娜与王上,移驾最近的偏殿。而怀柔王后则与札木合却停在凤藻宫之前,札木合的手下离开他们几步之遥,因为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
“那些年在这里,真是谢谢你。”怀柔王后说道。
札木合一涩。
二十年过去,几乎不会有人记得,所谓的世子殿即是当年怀柔王后呆过的冷-宫。王上早早就把冷-宫改成了整座宫城最为中心的地带。所以在这座世子殿下会有地道,那正是当年他们暗地相会的通道。
至于花园的“阵”,却是前些年所修,如斯想来,王上为迎回怀柔王后母子,实是深思远虑;可笑弥月王妃母子竟以为整个鞑靼尽在掌握。
“你不必谢我,有王上在,哪里有人真敢对你如何?”札木合回答。他的脸上忽地一凉,原来集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化作细雪飘落。
他引她到廊上避雪,离那些纷乱的兵士更远一些,假装他和她只是在赏雪,而不是其他。如果一切都是奢望,那么一时一刻的恍惚也好。
她的脚步轻盈,跟在他身后,轻轻地说道:“还是得谢谢你。”
“谢?”札木合盯着天上飘落的雪粒渐多,地上的白也多起来,可惜这白茫茫并不能掩盖种种丑陋的真相。他问道:“你谢我什么呢?谢我今日逼你至此么?”
怀柔王后面纱后的眼睛里带上了霜:“谢完了,才好继续聊。”
果然……不出所料。札木合一凛,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的儿子,并没有你想像中那样的有攻击性。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世间所有的母亲都有护牍的本能,她也不能例外。札木合不由地想,你真的了解你的儿子么?
怀柔王后第二次被贬抑时,他在外为了王上而征战。听闻她到了荒远之地,他不能抑制心中的热望前去寻她。
鞑靼最伟大的君王竟不能依他的誓言,保她母子一世平安,那么,便由他札木合来做!他告诉她,王上有这么多的女人,关键是王上有那么大的野心,唯有他,心中唯有她,唯有他,能保护她。
他试图带她走,她不愿意,然而天高皇帝远,他是鞑靼最强悍的将军他有什么事做不到?!蛮劲与邪念驱使着他向前再向前……
这个时候忽然间房门被撞开了,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闯了进来,直扑向她的怀抱。
鼻中有恶臭,令他所有的绮念消失无形,那粉饰般的男童不知所措地指着裤裆处黄黄黑黑的秽物,嚎啕大哭。她抱住她的儿子,抱歉地请他出去,因为她得替他处理秽物,换洗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