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佐忍不住又道:「得了罢,妳畜养的男宠人魔妖皆有,统共不下百十人,这还没算上不定期替换的数目,还敢说对尊上一心一意?!」
隳星蓦然转过身,本想回到自己的寝殿,却又想起寝殿禁制仍被薛千韶把控着,他无意去破解,一直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只得再次调转了方向,心情顿时变得更坏。
与紫婵错身而过时,他有些迁怒地冷冷道:「变回去。」
紫婵微微一愣,道:「为何?您从未对任何一张面孔做出这般回应,妾身可不依。」
隳星却已一步步朝殿外走远,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妳若不变回去,本座便让苏佐把妳打回原形杀了,也不必合作了。」
他的语气平淡,听来却如玉石坠地碎裂,冰冷而果断,并无半分玩笑的意思,令紫婵不由打了个寒颤。
在情场锻练出的直觉告诉她,隳星魔尊若非深恨这张脸的主人,就是爱而不得才迁怒于她。但她早已调查过,那人不过是个金丹修士,魔尊岂有可能拿捏不住?于是她虽有些害怕,却仍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待再开口,魔尊的威压却忽然开展,压得她喘不过气。
隳星接着道:「让妳办的事要是办不成,不用本座动手,咒印自会让妳魂飞魄散,连妳哥哥也救不了妳。要是听明白了,就给我滚去筹备。」
说罢,隳星跨出了大殿门槛,紫婵身周的压迫感也终于消散。
苏佐跟随隳星多年,即便不能像苏佑那样和尊上共情,也仍看得出尊上的怏怏不乐,便抛下紫婵立刻跟了上去。没走几步,苏佐却突然面色一喜,忙道:「尊上,苏佑回到祁夜了!」
隳星脚步一顿,含糊地应了一声,接着道:「让他立刻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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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契眼观鼻、鼻观心,挤在了车厢最角落处,试图让自身与车厢融为一体,以免引起对面那位掌门师叔的注意。
虽说是车厢,两人乘坐的也并非寻常马车,而是个以灵力驱动的飞行灵器。此类灵器为显主人尊贵,多半会以仙鹤等灵兽来拉车,但太鲲山并未畜养此类灵兽,这车厢才经林契的六师叔改良,成了纯粹以灵力驱动的样式,除却低调耐用之外,再寻不出其他优点了。
与林契同在车厢中的薛千韶,正在对着棋坪独自下棋,他每一次落子之间都毫无停顿,像是在排棋谱。
然而打从林契踏入车厢以来,已见他这般独自下棋五个时辰了,从来没见他拿什么棋谱,倒比较像是一面与自己对弈,一面在心中推算着什么。
然而,即便薛千韶现在看上去神态端静,显得十分平和可亲,林契仍然捏着一把冷汗,不敢忘记他半天前要胁自己时的模样。
林契是太鲲山初代二弟子座下唯一的徒弟,也是太鲲山绝无仅有的医修,因着这个缘故,一众师兄弟与他关系都不差,林契除了偶尔要被他的师尊压榨,以及需要不时照看师祖而无法离山外,日子可谓过得风生水起。
长年下来,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揹负「煞血」之名的魔修岁月,直到此回去了趟化外地,被这位掌门师叔撞见。
当日被质问此事时,他甚至已迟钝得来不及遮掩,干脆认了下来,掌门师叔没问几句话也就放他走了,他便如一尾被放生回溪里的鱼一般快活,以为此后无事一身轻。然而才不过隔了一日,他又再次被掌门师叔传唤了。
听完薛千韶的要求后,他冷汗直流,道:「师、师叔,师尊曾命我不得离开太鲲山,再说我不过是名筑基期修士,就算同去九霄门,也无法为师门长脸,您何苦为难弟子呢?」
薛千韶却不置可否,转而道:「说来,你毕竟是名魔修,二师兄除了口头上命你守山之外,应该也曾让你立誓、或者使用其他术法来约束你罢?」
林契立刻为自己辩解道:「这是自然!其中绝不可违背的一条,便是让我不得叛出师门!」
薛千韶问道:「否则会如何?」
林契答道:「筋骨寸断,神魂碎裂,且无法再夺舍他人。」
薛千韶微微扬眉,浅笑道:「那么,若我以掌门身份将你逐出师门,你又会如何?」
林契闻言,第一时间压根没能反应过来。他这位掌门师叔在众弟子间的风评,向来是「虽然重规矩,但善待弟子,凡事亲力亲为」──换言之,从没人见过他这般使着不见血的刀,却还若无其事的一面。
当时他干瞪着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仍平静笑着的掌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但被要胁了,且毫无退路。
于是半日后,林契收拾好包袱,认命地跟着薛千韶上路,做起此趟出行唯一的随侍弟子。
林契正心有余悸地回想着,薛千韶却突然头也不擡地对他道:「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只要你还为太鲲山弟子一日,我便不会伤你。」
林契被吓得呼吸一窒,猛然回过神来,但他随即又想道:这还是威胁!自己是不是太鲲山弟子,不也是他一句话说了算吗?
薛千韶却像知道他心里所想,擡头望向了他。车厢两旁有小窗格,只是此刻日光并未照在薛千韶脸上,让他的黑眸显得更幽深莫测。他接着开口道:「我捎带上你,只是为了防备可能的祸事。且隳星的右护法说过,你的真实修为不下于他,若我出了什么状况,你该也有能力自保。在我的亲传弟子中并无这样的人选,所以只能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