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惶恐,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留不住,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底,某日便将这枚有着特殊意义的长命锁与其下灵玉,悄悄埋到过路的榕树下,期盼有朝一日能取回它。
后来,邹叔许是耗尽了银钱,也耗光了忠诚,再也无法供养他了。一醒一睡间,他便被卖到了人牙子手中,又接着被转卖入红鸾院,彻底一无所有。
两百年过去,他终于省悟,没有什么是能强留住的。至于这些身外之物,就更无须执着了。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偏爱收藏各式配饰,而既明白了,如今也尽可以放下了。
薛千韶此时还未察觉,他的心境在顿悟的瞬间,触及了「弃外物」的境界,也迈过了他在元婴境前最后的大关,只觉心中平静如湖,有些什么似涟漪般慢悠悠地荡开。
他背对着隳星,带着一点云淡风轻的笑意道:「刚才让你见笑了,我竟连魔修的障眼法都没能识破,差点被蒙骗过去。」
隳星静默半晌,方沉声道:「你之所以没瞧出来,只是因为你非常想再见家人一面。无论他们是什么模样,都不可理喻地想见。」他的语调很冷,话语更是毫不留情,断言道:「你是自愿被骗的。」
薛千韶的双眼可以见到灵光和魔气,甚至能看见人和地的气运,若非如此,怎会轻易被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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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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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千韶沉默了几息时间,却只淡淡答了他一句:「或许是罢。」
隳星挑了挑眉,上前两步,却见薛千韶的侧脸上,竟勾着极浅的一抹笑,像个不够锐利的弯钩,缓缓扎入他的心,直到渗出了血方觉钝痛。他猛然将薛千韶拽过来,迫他转过来面向自己,威胁般地低声道:「薛千韶,不是你的错。既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省得让我看了……」难受至极,悔不当初。
薛千韶几乎不曾对着他笑过,他一直感到有些扼腕,但他想看见的,绝非这种纸鸢一般,随时都会断线的虚假笑容。
薛千韶并未看向他,却也并不挣扎,只是平淡地辩解道:「家人们早已安息,魂归九泉,我自然松一口气,理当高兴。」
他说得一派平和,隳星抓着他的手却掐得更紧。他看着薛千韶苍白而微扬的唇,只觉心里如遭火焚,烧得难受,便扣着薛千韶的下颔,吻住他的唇瓣,同时将他紧拥入怀。
雪雁尚且还知道哭,而不是一副随时都要随风而去的样子,他宁可薛千韶陷入仇恨,也不愿见他自残般地假作无事发生。
薛千韶心中闪过片刻犹豫,但他随即就什么都不再想,阖上了眼,任由隳星啃噬自己的唇瓣,侵夺呼吸。
隳星见他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以为他是自暴自弃,心中更加不快,动作便更得寸进尺了,隳星近乎挑衅地想挑起他的情绪,然而薛千韶始终都只微微蹙眉,并未抗拒。
隳星紧搂着他,将他按到一旁斜斜生长的海棠树上,狠狠掠夺,吻至近乎窒息,薛千韶才终于伸出虚软的手,坚定地抵住他的肩。
这下隳星的心情反而诡异地好了些。他放过了薛千韶的唇舌,语带阴鸷地在他耳边低语道:「我去替你把明山派屠干净。」
薛千韶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结论,微微一愣之后,便抓住他的肩,道:「不可。恶人自有天收,我不想再掀事端,你也不能沾这个因果。」
隳星顿了一会,扬起眉,不赞同地道:「他们不但毁你家族,还不知道打算利用那魔修及怨气来做什么,你却这般轻易放过?」
薛千韶垂眸答道:「怨气已散,前尘亦了,已经不重要了。再说,你我现在的状况,暂且不宜打草惊蛇。方才的动静过后,或许淮城也不能再待了,我怕护不住你……」
说到一半,他又轻咳了两声,也不知是气息还未调整过来,还是方才的内伤未愈。
隳星不由被转移了心神,低头细瞧他的脸,只见薛千韶双眼湿润,眼角微红,唇上亦被染上艳色。此情此景,使得隳星心中一柔,便放开了他,稍稍放缓语气道:「既然如此,就早些移转罢。免得一会撞上明山派的人,我会忍不住动手。」
薛千韶发觉,他似乎从未见过隳星这般窝火的模样,令他感到有点新奇和讶异,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并不算糟,反而像有暖流淌过心间。
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接着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顺带将如今看来显得累赘的配饰都摘下。一方面也借由这些细琐的动作,疏理着几乎满溢而出的种种情绪。
隳星看着他动作,一面道:「若只是要在人界中使用移转之法,对此时的我而言也并不难,你还想顺道去附近哪处吗?若无,一会就直接移转至孤鸣境中罢,只不过也还须等候一刻钟,孤鸣境入口方能完整开启。」
薛千韶擡起眸,问道:「孤鸣境是何地?也在人界当中?」
隳星颔首道:「是我在人界的隐密领地,位在灵气浓郁的一处边境深山中,如今已被我切割成一个小世界,入口就藏在你那枚耳坠里。从魔域破界那时,我怕你无法精准操控破界之力,反倒容易伤了孤鸣境,才没让你直接过去。」
薛千韶总算是知道,耳坠中的灵气为何能源源不绝了。他思索片刻,又道:「既然等待入口开启还需要时间,那我想去一个地方。」
隳星平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