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绘不提顾愈,春瓷耐不住稍问过几回,她确实在宋绘身边待聪明了,讲话一迂三回,总能打着宋绘的旗号给顾愈表着关心。
她正好和宋绘说着这几日教导庄子新人的事,钟娘拿着一匹花布进了屋。
“先停,等会再讲。”宋绘偏头,望着进屋的钟娘弯了弯眼。
钟娘福身问好,将手里大红大绿的布段递给她,“按娘子说的买了一匹,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子的意。”
宋绘伸手接过,在矮桌上铺开。
颜色华丽的布匹,大红里夹了几分粉红橘红,其中,混了些大块大块的绿色,打散了全红的主轴,格外喜庆。
春瓷在旁看了片刻,“娘子,这种花样显俗显老,不适合你。”
梅花在宋绘身边做了一年,比起初的呆愣木讷稍活泼了几分,不等宋绘答,她便应道:“在我家那边,这种花布都是给小娃娃做衣裳做鞋子的,除了新妇,没女子穿这种花色儿的。”
春瓷反应过来,笑着,“这样啊是我想岔了。”春瓷接了梅花的活计,替宋绘冲上花茶,边继续道:“娘子之前说要给大人做袍子,那时候买的靛青蜀锦还在库房,要不奴婢抽空将它拿出来裁了吧?”
“不用。”宋绘用着圆角的三边形画粉在布上描出小衣裳的两片袖子形状,抿了口花茶,偏头看梅花,“还未问过你家在哪儿?”
“梁普边的小村庄,在丹阳山下不远。”
宋绘想了片刻,“那里的小村都是前些年因大灾荒迁聚起来的吧?”
梅花规规矩矩点了下头,“我家是从香溪逃难来的,当时运气好,一来就遇见了同陈氏的村子,便住下了,那时家里穷,我娘没法只得将我卖了。”
总有一些姓氏相同,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汇聚在一起,组成村落。这种情况在乱世并不少见。
宋绘安静听完,“那这么讲,你本姓陈?”
“对的。”都过去许久的事,梅花也能笑着讲出来,“我本叫陈二丫,后来主家按着梅兰竹菊替我改了名,我当时年纪最大,便取了梅花。”
宋绘拿着剪子按刚划的线裁下布片,在手里稍比划了两下,边说:“这名字到处都有,我替你改一个?”
梅花稍下一愣,宋绘对这些个事向来不上心,她很快回神,福身道:“谢娘子。”
宋绘抿了口花茶,眉目如画,虽是笑着,但目光含着几分冷意,“改名叫夏陶吧。”
梅花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答,她偏头看了眼春瓷,喃喃道:“春瓷姐姐,这”
春瓷脸上的笑也有些乱,“娘子,夏陶虽和我们走散了,但也有再见的机会。”
宋绘借着日光往针孔里穿了线,淡着回到:“有什么相关?人来人往的,有个重名不也正常。”
“那也是夏陶毕竟在娘子身边服侍这么多年,换个人叫这名也太别扭了些。”
宋绘指尖绕着线,在尾端系了个结,压着布定着位置下了针,“有什么可别扭的。就像你名字一样,你犯事走了再找个人替你不是寻常的吗”
宋绘刻意停了停,瞳孔反出漂亮的浅金弧光,“都喊习惯了,没必要顾及着上个人换称呼”她冷淡的目光落在春瓷面上,“是这个理吧?”
春瓷背脊发凉,按住微微颤抖的左手,勉强笑着应下,“娘子说得有理。”
宋绘敲打完春瓷,没心情继续和她讲话,说了几句和买进新人相关的鼓励话,便让她去忙自己的事。
春瓷听完,恭敬低着头,应下是。
梅花立在宋绘身后,犹豫了一小会儿,“娘子,婢子真的改名吗?”
“当然改。”宋绘拆了刚缝歪的线,“刚不是讲了吗?喊许多年,都习惯了。”
天空响起春雷声,轻快明亮,春日的活泼尽显无余。
在这一片欢跃中,数十道穿着蓑衣的身影翻山而来,向着平静安宁的彰安城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