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把头低着,想着这杯酒喝完就请辞下桌去抽一根。
“多的就都不说了,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赵村长高兴坏了,把酒杯和其余三人碰的当当响,沈念木讷地举着杯,等赵村长先将酒饮下去,可就在赵村长把酒杯引回自己跟前,周汝萍也将手收回去时,原本在他斜上方跟他隔着两寸距离的陆安峦的酒杯忽然下降,再然后,用杯身从下方磕了磕他的杯底。
“沈老师,同乐。”
陆安峦向他抿唇一笑,他呼吸一滞,就那么知觉不明地将半杯白酒灌进了嗓子眼。
午后赵村长和妇女主任带陆安峦去村委会看看,周汝萍陪同,沈念下午没有课,酒劲上头,两颊烧得通红,教英语的老教师老宋是村里人,说带他上村医那买点醒酒的汤药喝喝,他谢绝了,钻进宿舍想趁机睡个人事不省。
他的确睡得很沉,可梦也很沉,梦里的瓢泼大雨积蓄成浪潮翻滚的深河,山呼海啸,像是要将他卷进洪荒溺毙。
他发了一身汗,醒来时上身的薄衫湿透了,窗外天已经黑得严实,人声也不闻多少,村长喊来的皮影班子早下了戏。
他扒拉上鞋,模模糊糊摸黑蹭到门边,依稀听见门外两人讲话。
“既然陆总不嫌地方简陋,愿意将就一晚,那就住我那屋,床能宽敞些。”是周汝萍。
“怎么能烦劳周校长。”
借着月光幽微,周汝萍怀疑自己又从陆安峦脸上看见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和沈老师约好了,晚上和他借宿一宿。”陆安峦不急不缓地开口,转身抬手敲响了沈念的门。
“咚、咚、咚。”
清晰、结实,三声沉响,和谁胸腔的震动同频。
沈念手指扶上门把,眼前一片空无,脑海也是一片空无,全凭本能地,向门外的人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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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翻涌
宿舍屋里有十二平米,过去沈念自己住,从来没觉得小,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往哪站。
他杵在地中间,双手在大腿前边拽着刚睡醒裤腰睡得有些松的灰布裤子,像只被人半路拦下的过街老鼠。
陆安峦在他正前方两步远的地方背对门站着,上身剪裁精细的纯白色衬衫被左后方小窗漏进来的月光照得光泽清丽,寻着光往上看,本就优越的一张脸已经走完了少年青涩,尽显出棱角分明、眉目深沉,沈念也不知道自己是酒劲还没过还是睡迷了,木愣里生出第一个念头是:“比从前还好看,真好。”
紧接着心内轰然一声,一连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脑子里只剩一个声音:“疯了”。
陆安峦注视着他的反应,许久,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初说跑就跑比谁都厉害,怎么这么多年,非但一点长进没有,还越活越回去呢?丢不丢人?”
丝毫不带亲热的语气,甚至像是对厌烦的人刻意挖苦,沈念拎着裤子,陆安峦的话刚进到耳朵里,不消分秒,浑身上下二百零几块骨头和百十斤肉,轻飘飘从头到脚地凉透了。
“那、那我、我……”他张了几次嘴,吐出些断断续续的音节:“你、你住,我出、我出去、”
说着他试着抬了抬腿,发现但凡一做动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疼痛像是从心口里冒出来的,冒着冒着便冲到眼眶和鼻尖,他一点一点把自己挪向门口,有点想抽烟,不对,不是抽烟,抽烟完全不能够,他可能是要找棵树吊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