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坐在窗牖边听喜儿说,今日楚娘子就去赵虎家闹了,说是她怀了身孕,要赵虎与桂娘和离,她虽是娼妓但绝不为妾,要赵虎娶她进门做正室。赵虎刚开始不同意,但后来闹得动静太大,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赵虎只好叫了桂嬷嬷回家中。赵虎刚开始是想说服楚娘子做妾室,但楚娘子咬死不同意,赵虎只好与桂嬷嬷商量和离。宋婉道:“今日他们二人去金陵府衙了?”
喜儿道:“去了,八成已经是和离了。”
宋婉继续绣着手中的荷包,“想不到江寂办事倒真挺妥当,这件事就这样成了,小看他了。”
喜儿道:“奴婢觉得王爷是真心实意喜欢姑娘的,他好歹是皇亲贵胄。父亲是天子,母亲是贵妃,老师是贤臣户部尚书沈策,他这样的身份可对姑娘言出必行,想必心里是喜欢透了姑娘的。”
宋婉道:“你呀,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情爱值几两纹银,能让我过上踏实日子?小丫头,别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她放下手中的绣框,“走,后门去。”
宋婉随着林荫小道来到后门处,打开了门等着,不久,见桂娘面带喜色地从外面回来。桂娘见宋婉正等着她,立马迈着小脚快步至宋婉身前,跪下,“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让奴婢脱离苦海。”
宋婉道:“桂嬷嬷起身吧,我说过的话,一定就会做到。”
她看着桂娘起身,继续道:“我多的是法子让赵虎与你和离,但我想这样的方式最能助你。赵虎狎妓,妓女怀孕逼正室和离,哪样都不是你的错处,若你日后再嫁,旁人也不会说你什么。桂嬷嬷,你说我想得可周到?”
桂娘双眸含泪,“周到周到,姑娘处处替奴婢考虑,奴婢感激不尽。”
宋婉道:“嬷嬷只要知道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如今是我的人就行,但倘若有一天你不是我的人了,我就不会再对嬷嬷好了。”
桂嬷嬷吓得满头大汗,“不会,决计不会,奴婢这辈子都只会是姑娘的人。”
宋婉满意地笑了笑,“嬷嬷今日劳累,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嬷嬷要好好休息。”
桂嬷嬷道:“是,是。”
宋婉回到桃苑时,天色已经黑尽,她坐在窗牖边继续绣荷包,待绣好之后开始装香料。全部弄好之后,宋婉把香包递给了喜儿,“你明日悄悄去尚书府,把这个给顾鸢。就说,樊楼的红烧鱼好吃。”
喜儿拿过香包,点了点头。宋婉道:“我是兵行险招,你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
喜儿道:“姑娘且放心,这样的事情奴婢还是做得好的。”
宋婉道:“我如今的心腹其实只有你,旁人其实我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喜儿,待你姑娘我日子更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喜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
翌日。宋婉打扮得体地带着喜儿出了府门,到樊楼二楼甲子号包厢时,顾鸢正羽扇纶巾地坐在圆桌前等着宋婉。几日不见,顾鸢一如往常,温和如玉,谦谦君子,那俊朗的面庞如凝脂美玉,天然自成,不曾雕饰。他见宋婉来,面上带起浅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宋婉在他对面坐下,“我当然要来了。”
顾鸢也坐下身来,面上有些许落寞,“我还以为宋姑娘永远不会理我了,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惹了宋姑娘不高兴。”
宋婉道:“我是女子,自然能感觉出来,大人与我白日见面,夜里就去找其他红颜知己,大人叫我如何开心得起来?”
顾鸢没想到自己狎妓的事被宋婉感觉出来了,这女人的感觉是真恐怖,几乎百发百中。他道:“露水鸳鸯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宋姑娘与他们不同,我是想娶宋姑娘为妻的。”
说罢,他想要握住宋婉的手。宋婉一下缩了回来。“大人可曾听过‘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这句诗。专一痴情二字,我以为大人能做到,我初次见大人时,便觉得大人一定与其他男子不同,谁知大人竟与其他男子一般无二。我在府中伤心了许久,想着今日还是与大人讲,我们自今日之后还是别再往来了。”
顾鸢面上有些急了,这些时日他都想着宋婉,日里想夜里想,今日总算是能见到她人了,可是她竟然说,他们之间不要再往来。“我改,我绝对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从此身体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婉婉,你不能不见我。我会害相思病的。”
宋婉心里冷笑,恶心。她面上道:“大人不会觉得我这样做骄横?”
顾鸢道:“不会,只要婉婉肯见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拿起筷子给宋婉夹鱼,那红烧鱼做得外焦里嫩,汤汁浓香,鱼肉白嫩得似豆腐,咬在嘴里几乎能入口即化。宋婉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你这么瘦,我看着会心疼的。樊楼的红烧鱼每日只做一百份,若是我再来晚一会儿,最后一份就要被裕昌王抢走了。婉婉是不知,裕昌王被人参了一本,如今正待在家中读书呢。”
宋婉眉心微蹙,但没出声。想他还能待在府中读书,应该就不是什么大事。顾鸢见宋婉面色平淡,就知道宋婉对江寂丝毫不上心,“裕昌王也就有一副好皮相,到年老就什么都没了,婉婉是好眼光,定不会多瞧他一眼。”
宋婉道:“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参?”
顾鸢身子一僵,后道:“谁知道,他得罪人了应当。”
宋婉不再出声,顾鸢也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有没有想江寂。他心里总觉得,几日不见她,她待江寂似乎不比之前厌恶。他绝不能输给江寂。这次他侥幸逃过,下次就未必了。顾鸢道:“我听说城中新来了一个戏班子,唱的戏很是不错,待会儿我们去听听?”
宋婉摇头道:“那儿人多眼杂,我就不去了。被人看到你我,难免要遭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