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盅酒捧给他的时候,二人一错手,他还没接稳她已松了,酒盅落到地上碎成三块。
当时堂屋里一静,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二翁主自己居然很慌。
他清楚地看到她一下子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紧张得微白的脸上目光闪避着,好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于是谭昱滞了一会儿才说出:“翁主恕罪,卑职无心之失……”
他说完这句话,二翁主的面色才缓过来了点。然后他俯身要把碎瓷捡起来,她又有点慌乱地一挡他:“你别划了手……一会儿我喊人来收拾。”
就这么一件事,让他不舒服了好几天。他再怎么不让自己多管闲事,都还是会想……二翁主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比他还要小四岁,战战兢兢成这个样子,可见是不开心的。
这弄得他特别想让她开心一点,所以后来他大着胆子主动去问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现在想来,被他建议着出门走走的两三回,她其实都是不想出去的。只不过她惧于开口拒绝,所以每次都答应了下来。
在谭昱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不敢再贸然询问她想不想出门了,改为自己出府时买些有趣的东西给她带回来,她同样不怎么开口拒绝,每次都闷闷地收下。
转眼到了燕语阁门口,谭昱走进院门,看见廊下的兰婧,一揖:“翁主。”
“你来了。”兰婧走到他面前,一如既往闷闷的,心里却忍不住期待着想要看看他今天又带了什么来。
“喏。”谭昱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变了个铁质的东西出来。兰婧定睛一看:“弹弓啊!”
然后她为难地皱皱眉头:“这个我不会。”
“随便打着玩就是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谭昱把弹弓递给她,又掏了个布袋出来也递过去,“这些弹丸都是软木做的,失手打着人也不会伤到……是卑职自己磨的,翁主用完了我再做就好。”
兰婧的目光还停在那个弹弓上。那个弹弓说不上多精致,但做得很讲究,木柄磨得平滑还上了漂亮的红漆,上面用于打弹丸的皮子看着就弹性不错。
兰婧抿了抿唇,手探进袖中摸了两块碎银塞给他:“我不能总白要你的东西!”
“没事的,我刚领了月钱……”
“这也是我刚拿到的月例!”兰婧很执拗,硬将钱塞给他之后,踟蹰了一会儿,又道,“以后我们还是出去玩吧……比较有趣。”
“啊?”谭昱一怔,没想到她居然是喜欢出去的。旋即应下来,“好,卑职随时护翁主出去。”
上元节,玉引听说了个惊天消息。
她听说兰婧去灯会的时候,拿弹弓把昌亲王府的世子给打了!
兰婧?拿弹弓?把昌亲王府的世子给打了?
这几个部分组合在一起实在奇怪!说真的,这事要是府里男孩子们做出来、或者偶尔犯个坏的和婧明婧做出来,她都不会有这么震惊,可偏偏是一直很乖的兰婧干出这事儿,让她懵了半天之后问赵成瑞:“你没说反?”
真是兰婧拿弹弓把昌亲王府的世子打了?不是昌亲王府的世子拿弹弓把兰婧打了?
赵成瑞苦笑着低头说下奴真没说反。玉引又懵了会儿,只得吩咐把兰婧叫来。
兰婧出了这事就被吓哭了,她本没想伤人,就是马车路过一棵树时看到树上结着不知名的果子,便想打一颗下来看看是什么。没想到旁边恰巧有另一辆马车经过,马车里做的还是昌亲王世子。
弹丸打入车中就传出一声惨叫,待得人下来,她一看……那位堂弟额头都青了。
谭昱跟她说是他的错,可她觉得这怎么会是他的错呢?他只是给了她那个弹弓而已,他还叮嘱过她要找没人的地方打。
兰婧挣扎再三,还是觉得这罪责不能推给谭昱,便独自一人去了正院,走进堂屋看见玉引时心里更紧了一阵,低头就跪下了:“母妃……”
“起来。”玉引离座一搀她,觉出她害怕,索性顺势把她揽到了跟前,温言道,“来,跟母妃说说,怎么回事?”
“我不是故意的……”兰婧低着头,一五一十地把如何伤到的昌亲王世子讲了,又望着玉引一字一顿说,“是我自己不对,跟身边的人没关系!母妃您罚我一个就是了!”
哎,这孩子怎么突然……胆子大起来了?还知道护身边的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