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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阳镇上人声稀寥,银月当空,几人从火锅店里歪七扭八地走出来,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斜斜地伸向前方。张朝的状态算好的,有意识地控制住了酒量,徐主任喝得酩酊大醉,女儿来接的时候,都没认出人来。
张朝跟徐主任的女儿客气地问了声好,把人交过去,转头跟几位喝得快要不省人事的老员工们道别,一个人站在有些寒意的夜风中,点了根烟醒神。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薛凡来。
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张朝瞄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他不知道薛凡没等到他为什么不联系他,心里有些不安,于是摁亮屏幕,拨通了薛凡的号码。
关机。
奇怪……张朝诧异地听着听筒里的提示音,心想不应该啊。薛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开机,从来不会让手机没电,尤其是晚上,抱着手机刷新闻是常态,怎么会关机呢?
或许是在外面没带充电器吧,张朝点开短信,才发现刚才的信息没发出去,又重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薛凡:怎么关机了?开机给我回个信儿。
发送完毕,张朝把手机揣进兜,不再想薛凡,痛痛快快地抽了几口烟,让尼古丁在喉咙里畅快淋漓地滚了几圈,然后拿手指碾灭烟头,朝望阳湖的方向望了一眼,转身回家了。
巷道里的灯坏了,只有月光堪堪能在砖墙上抹上几笔亮光,张朝大步往家走,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怎么这么黑。
进了楼,回到家,蒋冬已经睡了,张朝放轻关门的动作,蹑手蹑脚地去洗漱,一边刷牙一边盯着立在门口墙边的行李箱。
耳边轮番回放着方才同事们对自己的那些称赞,张朝从小没有收到过长辈们的任何赞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看得起”他。
以前他和同事们一样,是谋生的蝼蚁,凑合地活着,如今被同事们捧成了人上人,张朝越琢磨,越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优越感。
这一切多亏了蒋冬。吐掉牙膏沫,张朝望着镜中的自己,又看向镜子里安睡的蒋冬,突然对这个人感到由衷的感谢。
感谢他带给自己全新的人生,张朝收回目光,拧开水龙头,他甚至想感谢蒋冬能够一直喜欢自己,喜欢了这么久。
悄悄迈到床边,张朝低头打量蒋冬的脸,没忍住,伸手碰了一下。倏忽间,床上的人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般,受惊似的睁开眼睛,这动静,着实把张朝吓了一大跳。
张朝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吵你睡觉了。”
“没有。”惊魂未定的表情瞬间被温柔的笑容替代,蒋冬摸索到枕边的眼镜戴上,“做了个梦而已。”
“我没什么事。”刚才的触碰蒋冬肯定感觉到了,张朝不好意思地蜷缩起手指,“就是想看看你睡熟没。”
蒋冬抓住张朝往回收的手,笑着问:“你的事情都忙完了?”
“忙完了。”张朝回道,“我……没什么遗憾的了。”
“那就好。”拇指在张朝手背上划了两下,蒋冬催促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张朝替蒋冬掖好被子,说:“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