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气开始弥漫,在太阳落山之前,阴云笼罩了天空。雨终于开始下起来了,细密的雨声反而让街道显得更加安静,院子里王妈料理食物的声响回荡着。
“宁先生。”
不多时王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来送晚饭,还有昨天托人送过来的衣服也都晾干了。”
宁远放下书,开门从王妈手中接过叠好的衣服,“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王妈仍不习惯宁远随口说出的社交用语,有些手足无措,“周公馆的司机送了些糕点,吴老板也切了一包烧鸭送了过来,我看你认真看书就没上来打扰,都在这儿了。”
似乎国人对知识分子都有难以言明的尊敬,打从宁远住进来,王妈就格外关照他。会馆里少有人住,王妈时常带些自己做的小菜给宁远打牙祭,宁远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一直对王妈客客气气的,双方相处很是融洽。
宁远从一堆糕点中翻了翻,只留了绿豆糕和云片糕这几样清淡的点心,把那些重油重糖的都推了回去。
“我吃不惯这种口味,剩下的这些你都带回去给小孩儿吃吧。”
宁远对这时候重油重糖的点心是真的敬谢不敏,小时候过年都是这些,他们这辈人对点心的最高评价就是不太甜,其中因果可想而知。
王妈也知道宁远是真的不喜欢这类点心,接过来又仔细看了看,把其中两包取出来放在桌上,“这一样是栗子饼,甜口的;这一样是糯米条,不是用油炸的那种,宁先生尝尝看吧。”
宁远含笑点头,就着王妈拿来的酸黄瓜开始吃饭。会馆提供免费的食宿,房间还算勉强,只是伙食就有些简单了,全靠王妈的一双巧手才弥补几分。
今天下雨,不宜出行。吃完晚饭后宁远就坐在窗下纳凉,看着被雨水冲刷一新的树叶发愣,直到天色渐暗才睡过去。
隔天一早,王妈又上来通知宁远有客人到访,宁远还以为是周夫人派人来接,提起药箱就下楼,全然没注意到王妈脸上的古怪。
“怎么是你?”
宁远看到来人一愣,随即把人领到桌边坐下。
“赵行首,是有消息了吗?”
来人穿着一身束腰旗袍,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头发也烫成了波浪卷,雪白的脖颈上戴着一条米珠串成的项链。
“没有。”
赵行首抽出一支女士香烟,吐了个烟圈才缓缓开口,“不过我打听到她女儿的消息了。”
柳文玲有个女儿的事宁远是知道的,闻言顿时露出喜色,“怎么样?她过得好吗?”
“要我说,你还是不要再管为好。”
赵行首叹了口气,“那小丫头过得很好,当日文玲进来之前把她托付给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三年过去了,她恐怕早就把一切都忘了。”
宁远也心中慰藉,柳文玲放不下的女儿有了个好归宿,想来她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吧。
“是了,终归是个好消息。”
沉默片刻,宁远话锋一转,问道:“赵行首今天登门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王妈板着脸,重重的放下茶杯,也让赵行首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宁先生,周公馆的车怕是要到了,你先吃了早饭再说吧。”
不管怎么粉饰,这一行到底不受待见。
赵行首沉默片刻,无言转身离开。
宁远等了等,给王妈留下一句去药铺找人就溜了出来,几步就追上了在路边叫车的赵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