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这样说,傅景珩自然明白她指摘的是什么事情。他薄唇轻抿不一时,微弯腰拱手道歉道:“李三小姐,在下并无心散播谣言……不过春游时你撒谎的事情被散播出去,这确实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傅景珩郑重道了歉,他不等李瑶有何回应,又义正言辞说道:“你撒谎妄言是事实。若是你先时不说谎,后头众人也不会拿你说谎的事情来说事指责你。阿瑗是个温顺和善的性子,但你污蔑她,这里却是你的错了。”
不推卸责任,知错能改,也愿意听劝,李瑶这时对傅景珩虽然还有怨怪,但到底还是减轻了。
她放下怨怪,挑眉回应道:“当日我和阿瑗堂姐说了什么话,因为就我和她两人知道,所以我若是说我没说谎,就因为先时春游说谎的事情,你等也不信我。可你等不明真相的人因为一些前事,就来指责我说谎,你等不觉得有失偏颇吗?就因为你等和堂姐熟悉,就因为堂姐是你的未婚妻,故而你等在下结论时,就偏向了她,说她没错。我说的可是事实?”
她这时觉得,她这是车轱辘话又说了一回。
傅景珩本就对李瑶说谎的性子有微辞,加之先时李瑶诬陷他那未婚妻,他也是认定这个事情的,故而他此时沉声应对道:“李三小姐说的倒也不全错。可你污蔑阿瑗不是事实吗?你卖了方子,赚得银子却瞒着你家祖母,你这不也是说谎吗?你如此做,那就怨不得旁人认定你说谎。总之妄言使得旁人误会你,那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引的后果,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你妄言说谎了呢?而且你如今还不承认你污蔑了阿瑗,你这性子有好有坏,但坏的总是坏的。我说这些没有恶意,你借银子我也承你恩情,我只是指出三小姐身上的错,希望你能悔改。”
韩进心地善良,重情重义,但此时自家表妹借了银子还被人指责,他心里不免不痛快,故而此时他那不计后果的气话就冲出了口:“既然你对我表妹有不满,那你就不要借我表妹银子就是了。本我家表妹的银子是打算留一部分给我做买卖的,若将银子都给我那李家祖母,这钱就根本是再要不出来的。“
“再者我家表妹赚得银子,她要如何处置又关旁人什么事呢?而且这银子都给了我那李家祖母,你今日借的这一百五十两银子,也没这么容易拿到手。我家表妹就是说了谎,你能怎么地?”
因为没银子受人接济,傅家先前不免做事情不能随意自在,也直不起腰来。此时韩进如此挤兑傅景珩,傅景珩因为要顾着自家祖母,他却不能意气用事说不要银子。因为这话,他心里憋闷,但他此时紧捏了下手里借来的银票,黑着脸好变天却也说不出话来。
李瑶毕竟年纪大,对此番个人心里如何想的,她倒也能看明白。而且她并不想自家借了银子还得不到对方感激,而是使得对方自尊受伤继尔对自家产生怨怪。
这时她平心静气地说道:“傅家祖母病里调养需要银子,我知傅公子因为祖母也不会说不借这些银子使的。由此就可见傅公子心性坚韧,能屈能伸并十分孝顺。我家表哥出于对我的维护之情从而说了气话,也望你能够理解并见谅。银子你拿着吧,千万不要心里有疙瘩。”
李瑶这么说了,韩进想想自己确实是说了气话,救人要紧,因为他这气话,傅景珩将借来的银子还给他,这倒是他的不是了。但此时要他立时道歉,他却也说不出口。故而此时他将头扭向别处,只沉默着不再说别的话。
李瑶好声好气的解释,傅景珩不是冲动之人,他倒也听得进去。因她将他如何想的都说得明白,傅景珩便知道李瑶此人算得上知微见著,善解人意。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对李瑶和韩进拱了拱手就打算离开。
可这时李瑶却又开口说道:“傅公子稍等,我这里还有话要说。”
被李瑶叫住了,傅景珩方才低着的头此时抬了起来。他看向李瑶的眼神里,清澈明净,不见任何愤霾气怒。
看到傅景珩这个模样,李瑶就知他虽才十五岁,但在处事待人方面除了偶尔有些迂,但却是十分收放自如和成熟稳健的。这倒也是此人一大长处了。
针对其性子迂正,这时李瑶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些话,我还是想对傅公子说说。黑白之间并不是全然的有分明界限的。你书读得多,难道不知史书传记里众人看一个人的点评也有不同吗?我知傅公子为人方正,但你却也要知道,为人方正不是错,但为人圆滑就是错吗?那当然不是。”
“要知道,世间的颜色,除了黑白,还有灰色,还有其他颜色。我希望你以后看事情要看本质,不要断章取义,也希望你不要认为说谎这个事情本身就是错的。你要知道,有些谎话本就无伤大雅,有些谎言也是迫不得已。我说谎了我肯定承认,但我若是没说,我也希望旁人不要误会于我。”
李瑶说了这么多,韩进倒是听进去了些。但他却觉得这些话有些玄妙,却大多都是废话。说那么多做什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是了。这些话对听不明白的人也是白费口舌!
傅景珩自己知道自己性子方正,他那祖父先时对他殷切教导,大多时候就是为了纠正他这性子。他知道李瑶这些话是为他好,故而他对李瑶又拱了拱手,算是感谢人家对他的告诫。
不过这时他正视着李瑶,忍不住肃容说道:“说谎迫不得已,说谎无伤大雅,姑娘要是这么认为,结合姑娘的家世,结合姑娘和自家姐妹相处的情形,我倒是也能理解些。但姑娘污蔑阿瑗,这能说姑娘说谎是迫不得已和无伤大雅吗?显然这里我并不认同姑娘说谎——”
对傅景珩最后的话,李瑶打断后,据理力争地说道:“我说我没污蔑堂姐,你又不信。这里再说什么也都是枉然。说谎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和堂姐之间的事情,我说我没有撒谎,你们都不信,除非堂姐承认自己撒谎了。”
傅景珩对她的据理力争不置可否,他认为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但此时他却还是信自家未婚妻的。因为刚才他要说的话没说完就被李瑶打断,故而此时他接着说道:“暂且不说姑娘和阿瑗的事情。我就说说姑娘的性子,也望姑娘不要介怀。”
“不会介怀,你请说。”
“姑娘性子看似圆滑,但事实上却是刚直眼里不掺沙子的人,太是是非分明。这并没有错,但因为眼里不掺沙子而冲动行事,就容易得罪人。就像春游那日,姑娘在众人面前冲动退婚,不管姑娘有何种苦衷,也不管姑娘有没有错,只因为冲动行事而得罪了徐五小姐这却是事实。”
“这样姑娘就惹了麻烦,得罪了人。我等之后流放遭罪,旁人要硬说是因为你,即便不是因为你,你也没法子和人辩驳清楚。望姑娘以后行事谋定后动,三思而后行。过刚易折,姑娘性子若是和顺些,则会更讨人喜欢。还有姑娘行事若是多想想后果,麻烦就会更少些。我希望姑娘以后要多读女戒,女四书,或者多抄佛经捡佛豆,以此来磨练心性。”
两人话赶话地都想把自己想说的说明白,虽看着针锋相对,但话里话外却没有对对方有恶意,也都是实心劝解对方。对方接受不接受,那就看对方心性宽容不宽容了。显然这两人都识好。故而两人之间的情形并不剑拔弩张。
对傅景珩的这些话,李瑶如此回应道:“多谢你告诫之言。因为我得罪了徐五小姐的缘故。所以我等遭到流放官差的苛待,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至于为何,我想傅公子你也能想明白。先时你等和那徐五小姐还是朋友,但我们流放后却还是遭到了官差苛待,这就只能说明你等识人不清。望你等以后交朋友时要看清人。”
李瑶说的,傅景珩也是想过的,他轻点了点下巴感概着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以后在结识人上,我会注意的。”
明白什么呢,注意什么呢?你如今的未婚妻你就没看明白。方才李瑶话里隐含暗示,傅景珩到底没听明白。但是李瑶的话却再也不好深说了。关于李瑗,她说的,傅景珩并不信。她说了也是白说。到最后说不得傅景珩还认为她挑拨人家未婚夫妻的关系。
知道自己性子是怎么样的,但她却不愿意全然都听傅景珩的。这一世她只愿在不影响旁人的前提下,将自己日子过舒心了。所以她对傅景珩的告诫之言,只做自己愿意做到的。至于读女戒什么修身养性的事情,那就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