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胭脂红,原长在天山,性烈无比,刚换了新主,正是暴躁之时,此时又被猛然勒住缰绳,立刻纵声长嘶,两只前蹄凌空抬起,整个马身便直立了起来,吓得柳氏颤声叫道:“我儿小心”
慕容俊也不言语,冷着脸将手中马鞭照着马臀猛抽了几鞭,拨转了马头,闷声丢下一句话:“我这就去跟曾大人说,这门亲事我无福消受”说着,两腿紧紧一夹马腹,便要向回驰去。
慕容渊在前面听得真切,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指着儿子喝道:“格老子滴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定下的事,由得你反悔么?你老子向来说一不二,吐口唾沫砸个坑,现在你去说反悔,让你老子的脸往哪里搁?人家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生得俊,家世好,没有挑拣你就不错了,你倒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她……”慕容俊又气又急,圆睁双目,脸涨得通红,冲口而出道:“她**”
第一百零二章 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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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惦念
慕容夫妇惊得目瞪口呆,只疑心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柳氏吓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忙忙地四下里看了一遍,见左近无人,这才白着脸,颤巍巍道:“你这是说的什么疯话?人家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你再不喜欢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万一让人听了去,人家那闺誉岂不全毁了?”
慕容渊则气得连骂了几声“混帐”,上前劈手夺过慕容俊手里的马鞭,照着他背上便猛抽了几鞭子,方骂道:“这么糟蹋人的话你也敢说出来?”
慕容俊话一出口,便已失悔。又见老父动怒,连忙从马上下来,一动不动硬生生扛了几鞭子,迸了半晌,方硬着头皮道:“好吧,就算我说重了,可是那个四姑娘她……她……”
他搜肠刮肚试图找个温和些的词来描述,又见大道两旁行人稀少,一咬牙,便嗫嚅道:“她太不规矩了母亲刚还提到闺誉,可那姑娘大概根本不知道闺誉为何物,不知羞耻,毫不检点。今天在筵席上我刻意回避,已是给她留了面子;若不是刚才父母亲提起定亲,我一时气急起来口不择言,恐怕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提起这回事总之,儿子就算终生不娶,也不会娶那样的女人回家”
慕容夫妻见他面色冷峻,话又说得斩钉截铁,不禁面面相觑,心里也惊疑起来,忙细问端的。
慕容俊欲待不说,又恐无法从这桩亲事中脱身出来,只得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将在演武场上的事略略吐露了一二。
柳氏听得面色大变,骇然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可不能因为不喜欢这门亲事,就胡乱编排人家,这种话可不敢乱讲的”
慕容渊性情耿直,最见不得鸡鸣狗盗之事,只听了两句便已勃然大怒,冷笑道:“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么?这样的事他岂会乱说老曾啊老曾,我素日看你也是个好的,习孔孟读圣贤书之人,不承想竟然养出这等丢人现世的东西来”又转头对柳氏道:“幸亏俊儿还不算太迂,把这事告诉了咱们。倘若真的贸贸然把这样轻浮无耻的东西娶进家来,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来呢我慕容家几辈子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岂能容这种东西进门来败坏门风?”
说着,便铁青着脸对慕容俊道:“你且赶着车送你母亲回家,我回去找曾家老儿把这亲事退了。”边说,边将马缰绳牵在了手里。
柳氏连忙扯住他,皱眉道:“老爷不可莽撞,两家刚喝了庆贺酒,你现在立刻就横眉竖眼地回去把人家闺女退了,让曾大人面子上如何下得来?况且他们家里人多眼杂,见老爷气冲冲地又走了回去,必然私下议论纷纷。若传到那闺女耳朵里,她一时想不开,万一上吊投井的岂不闹大了?依妾身看,不如咱们先回家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反正刚定亲也不过就是口头上一句话,既没换庚贴,又没过定礼呢,作不得数。过几日曾大人见咱们总没动静,自然心中生疑,等他亲自来问的时候,由妾身出面,委婉地略提一两句,老爷回避了只当不知道,也不会坏了你和曾大人的交情。曾大人也是聪明人,必是一点就透。他回去怎么说那是他自己的事,便与咱们无干。如此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过去,岂不好?”
慕容渊听了,也觉得有理,因捋着胡子点头道:“如此也好,就依了夫人,咱们速速回家吧。今天晦气,听了这等腌臜事,我这老家伙要赶紧打了井水洗洗耳朵去。”
柳氏点头,重新回到车里,仍由慕容渊赶车,慕容俊乘马,一家三口相跟着一径家去了。
慕容俊此番受挫,越发把娶亲成家的事暂且抛到了脑后,心无旁笃,一心只图建功立业。因此在家略歇息了两日,便收拾心情,重新回到江北大营中去了。
且说曾雪槐送走了慕容夫妇,一路背着手走回房中,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因挥退了丫头,只把眼睛瞅着葛氏,沉声道:“那天在李家的事,夫人不与我细说,却是打的什么主意?这要将阿离置于何地?”
葛氏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道:“妾身心里也乱着,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暂且没跟老爷细说……老爷忘了贞娘那日说的话了?她对李家老三倒是一直存了心的,那丫头又是一根筋,若是此时把阿离嫁了李延,妾身生恐她一时转不过心思来,生出什么乱子可怎么办?所以妾身也是左右为难……况且老爷那日不也说过贞娘嫁到李家去也不错吗……”
“你胡闹”曾雪槐的脸越发黑了,“此一时彼一时,这能相提并论吗?她转不过心思是她不懂事,就更该你这当娘的去好好开导,你怎能再跟着添乱?”
葛氏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声道:“妾身又何尝愿意把贞娘嫁到李家去呢?还不是那日听老爷说的有些道理才略动了心……老爷只知道埋怨妾身,那您倒是说说,这么棘手的事,要怎么处置才能两全其美?妾身暂且压着这事不提,也不过是还没想到万全之策罢了……”
“哪里有那么多万全之策”曾雪槐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两害相权取其轻。贞娘一个女孩子,再闹能闹到哪里去?我不信为了一个男人,她能连自己和姐妹的名声都不顾了。等我们精心再为她定下一桩好亲事,过不了两年她自然也就平复了。这个且不去管她,眼下要紧的是先知会李家,把阿离的亲事先定下再说。”
曾雪槐说到这里,便用手轻轻捋着颔下美髯,凝神想了想,方点头微笑道:“和慕容家的二郎比起来,李延那孩子自然心思更活络,也更知情识趣。阿离若嫁了他,过日子倒不会乏味。我就只担心李延那孩子太过圆熟,有时倒未必比一块榆木疙瘩更可靠……罢罢罢,也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吧,六丫头嫁了他,日子应该好过……”
因立刻向葛氏道:“等过了这几日,你便让人去请李夫人过来,速速把这亲事议定下来,免得外头胡乱传些流言蜚语,对阿离不好。”
葛氏想了想,似乎也别无他法,只得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