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结构的房屋就那样静静待在一个角落里,从楼梯上下来然后就要拐弯过去出了门就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出了巷子才是马路。
无数次走那条巷子,如果唯心主义在心中,那么唯物主义就在巷子里。
吴学研没有离开,化作一缕魂魄注入到甘夜的体内,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一直守护着幼时的甘夜。
甘夜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为了得到更好的优待便朝着他定义的优等生的世界里走去。
他在讲台上踱步的时候,猛虎一样审视着台下的人,有时候总会觉得他把思想装进孩子大脑的同时,也把他对于人生的期望装进了孩子的心灵。
对于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他用降维打击的方法,先是摧毁他们的心灵,其次才是他们的意志。那些家长们一直信赖的老师,奉若神灵的人却这样对待他们的孩子,他们真的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经历了什么吗?
瞿颖死了,是被火烧死的。甘夜总觉得她的死和吴学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
如果,意识可以毁了一个人的话,那么,瞿颖的死就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瞿颖站在三班门口的那天,甘夜第一次看着月宴和瞿颖,甘夜的眼睛在月宴身上,而月宴的眼睛在瞿颖身上。瞿颖不敢看甘夜,甘夜身上是优等生的光,而那份殊荣是吴学研赋予的。
三个人的闭环并未完成,如今想来,吴学研也是背负了债的。
那时候甘夜试图看向三个人的未来时,希望大家都好,那天天空是阴阴的。甘夜知道自己和月宴必然和母亲一样,要走入那个牺牲的轨道里面,以此来立足自己的位置。至于瞿颖甘夜不去看她的命运,也不想过早的去预测什么,就只希望她好。
时隔三十年后,在吾悦的楼下看到月宴抱着孩子走在彷徨中,甘夜才发现月宴终究和自己一样走入了同一个轨道里,而三个人的局面当中只剩下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为了活下去有所立足都牺牲了当年那个少女。
甘夜从母亲那里到月宴跟前,看着她抱着孩子成为孩子的天空,甘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当年也是如此成了冰玉的天空。
“母性”不是简单的爱,而是你要为了孩子牺牲身材,哺乳,换尿布,带她出去玩,抱着她哄睡,拍奶嗝、讲故事,把她带入到你的世界里,成为你世界的一部分。
你首先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你自己。
甘夜从母亲那里出来,依然还被家族影响着,不知道为什么看月宴瞬间有了敌意一样。
一个人躲到卫生间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心态扭转过来,的确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无法消化。
瞿颖死了,林林的腹黑,甘地瘫痪,吴学研的圆滑,于连的狡黠,能活下去的都不仅仅是幸存者那么简单。
那天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一个小区。
甘夜和月宴在一起,都在思考各自的未来二十年要去哪里。
从前,在一起走路,从甘夜的家到月宴的家那么远,甘夜只是走路就可以到。
如今,只觉得去见月宴好像被什么牵拉着,怎么都靠不近的感觉,即使在一起好像是遥远的过去里突然拉过来的一个人,那个人出现了你知道是谁,可是,她身上有巨大的陌生感。
月宴,她到底变成了谁的样子?婆婆、丈夫还是小姑的分身?
少女时候的月宴,已经彻底不在了,取而代之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月宴。
甘夜总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姑妈家,表哥给厕所做了一个门,每次只要看见门是锁着便等着人出去,然后再去厕所。
厕所的门外有一棵很大的臭椿树,每次出去看着那个场景都觉得无比奇怪,包括进厨房的时候地面总是要下台阶,才能到里面的位置。
甘夜总是在敬畏一切,敬畏姑妈的一家人,敬畏父母的一家,神灵不仅庇佑着每个人,并且,在人心中注入力量让他们一直制造属于自己的命运。
而甘夜的神就在心中,用一根无形的笔写下来每个人的命运。
而这支笔早就隐在灵魂之中,只等着事件激发出来,写出来的那些事情是早已经浮现的果,而因却在他们的手中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