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顾渐在家里休憩几天,引力公司的群里炸开锅,热闹得天翻地覆。
他懒得看微信群,公司里的同事给他发了一串消息,那位把引力公司贬的一文不值的蒋冽竟然吃回头草了,这草还是公司里名不见经传的唐歌喂的。
蒋冽对唐歌非同凡响的器重,不但接下来的唱片会和引力公司合作,还出了重金要把唐歌挖到逆光工作室,这是什么都市青春偶像剧的剧情啊?
吃瓜之余,公司的专业人士分析了唐歌改过后的几首歌,不同于实体的文字绘画,音乐是最抽象的艺术,看书需要识字,赏画要明白绘画体系,但音乐,只要有耳朵的人都能听懂。
不需要任何的了解,就能感受音符流淌的情绪,所以古往今来伟大的作曲家,都有一颗纯粹的心。
其实原本专辑没改多少,外行人只觉得比之前好听,但具体好在哪儿,谁也说不出来。
但业内人明白,原本曲目只是乐章,并没有内在蕴含的情感,就像是一个花瓶美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而现在,和弦像是无法诉说的压抑,黯淡的重奏漫长怅惘,铺天盖地的愤怒和痛苦迸发,但却是那么的冷静克制的高级表述。
简直是近年来少有的完美的作品。
唯一令他们不解的是,唐歌才二十来岁,看起来单纯开朗,无法想象是什么让她如此地愤怒和痛苦。
落地窗外飘着沥沥小雨,顾渐靠坐在办公椅里,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有人敲门,他目不转睛,伸手摁了桌上的铃铛。
唐歌神情怪异地走进来,一声不吭站在办公桌前,看着顾渐的眼神复杂。
约莫过了几分钟,她斟酌着说:“老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顾渐十指交叠压在鼻尖,从屏幕分神瞧她一眼,直接跳过问题环节回答:“是我。”
唐歌一瞬不瞬盯着他,她又不是傻子,答案从逆光工作室出来已经猜到了,可亲耳听见答案依旧很震惊,“为什么?”
顾渐目光挪回到电脑屏幕,“失意不得志的人太多了,不少你一个。”
“你为什么不自己……”
唐歌欲言又止,深深呼吸一口气,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顾渐拉开抽屉,捻了根烟衔在嘴里,侧过头边点烟,边淡声说:“对你是好机会,对我不是。”
唐歌不理解,忍不住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留在引力这破公司,蒋冽可以开出天价待遇,你知道他多喜欢你改过的歌吗?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公司给我打电话么?你知道我有多么希望,这真的是我的能力,你怎么能这么放弃了?!”
顾渐向后靠着椅背,仰起脸消沉地吐出烟雾,“声音小点,我耳鸣。”
“为什么?”唐歌咬住牙,压低声音说:“我们是朋友,你至少得告诉我为什么。”
顾渐早就猜到了这个局面,他视线专注在屏幕上,慢悠悠地说:“我社恐。”
唐歌紧紧盯着他,咬着牙不说话。
顾渐指间夹着的烟漾起烟絮袅绕,吞没他半张冷清的脸,过了大约几分钟,他目光终于挪到唐歌身上,忽地说:“你不用替我惋惜,我以前打过一个挺有名的人,打得不重,踩断了他三根肋骨,让他在医院躺了半年。”
顿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本来要留案底,因为当时未成年没上档案,但梁子结下了,一旦我出名抛头露面,惹来的事情很麻烦。”
唐歌诧异,喃喃地问:“你们有什么过节?”
顾渐垂下眼,深深地吸一口烟,温烫的热流顺着喉咙灌下来,他嗓子里蓦然溢出很轻的笑,黏着烟雾的醇厚质感,“因为他说对了,我是个垃圾,是个废物,我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渐,你不是……”唐歌欲言又止。
想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但她才发现,压根不了解朝夕相处的朋友,不知道他的过去,家世、没见过顾渐任何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