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不耐烦地说道:“你烦不烦?难道还要我重说一遍么?不然你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做官?!”
狐七沉默了。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她忍不住想起鬼八的话,他说他是个祸根,迟早有一天会招来麻烦,这话竟然是真的。就算他们小心避开,也躲不过去。
人的心,到底可以深奥到什么地步呢?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得那样快。简直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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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对魏重天来说,也是个特殊的日子。
五月中旬,桓王发兵占领苍瑕城,惠王得知之后震怒,立即派魏重天领兵两万讨伐桓贼。经过半个多月的攻城拉锯战,六月初,苍瑕城顺利攻下,从此南崎从西到北,连着东边部分领土,近三分之二的土地,尽归惠王所有。
惠王大喜,速招魏重天回朝,在小皇城为他举办一场奢华庆功宴。皇城上下歌舞升平,举城欢庆。庆功宴一直办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桓王麾下著名的三虎将之一范雪英领兵五千投靠惠王,可谓喜上加喜。
桓王在苍瑕城遭到重创,于是集中所有兵力护住剩下的领土,暂时还未有侵略意图,南崎终于得到一段时间的安宁。过度兴奋的惠王突然想到自己在东边还有个美丽的别院,那里有一片大湖,正好可以赏荷。他不顾魏重天的反对,强行邀他和朝中几员大将文官,带着新归顺的范雪英,于六月十五出发,前往别院。
途中,魏重天好几次都忍不住想问惠王狐七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却忍不住要吞下去。他问不出口,怕惠王多心。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了三天,晚上在皇家驿站休息的时候,惠王喝醉酒无意说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让魏重天久久回不了神。
惠王是个很喜欢享受的人,甚至到了奢侈糜烂的程度。不但对衣食住要求极高,更重要的是,他好色。南崎人都知道,惠王几乎不可一日没女人。他有一位皇后,八位贵妃,剩下的是数也数不清的嫔妃,在宫中,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女子,他都不放过,宫女都不例外。
本来这也没什么,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后面没有一堆女人?更何况惠王今年刚刚三十九,正值壮年,好色为人之本性。但他总是不满足,甚至在外面看到好看点的女子,都要强带回来,不管人家是否嫁人,吃喝干净之后甩手再走人。两年前,因为这个,他逼死了曹太尉的千金,惹得曹太尉含泪辞官,他又怕人家起反心,半途派人杀了了事。
从此,朝中大臣谁也不敢把自家女眷带出来,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又看上谁,自己倒霉。不过,那以后,惠王似乎自己也知道过分了,收敛了许多。但惠王爱色的名号,却传遍了南崎上下。
因此,当惠王喊魏重天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丝毫没诧异他身边围着两个美女。惠王喝得兴起,忍不住捏了捏身边美人白嫩的脸蛋,说些胡话。
范雪英也是个色中饿鬼,从进来后,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美人身上。惠王笑道:“范爱卿,这两个女子姿色可还不错吧?”
他这样不经意的一问,却让范雪英出了一身冷汗,发觉自己过于放肆,当下赶紧低头惶恐道:“臣不敢!王上的家眷,微臣不敢仰望!”
惠王哈哈大笑:“什么家眷!你也不许臣啊臣的说!今日没有君臣!来!抬起头!你若喜欢她们,就送给你如何?”
范雪英还要推辞,惠王不由分说把美人塞给他,后面早就换上另两个美人,跪在旁边服侍他。众人见他随行带了那么多女子,不由都骇然。魏重天更是低头喝闷酒,话也不说。
酒过三巡,惠王面红耳热,捏着美人的肩膀叹道:“唉,真正的倾国佳人,朕始终无缘得到啊!”
范雪英陪笑道:“王上英伟不凡,天下女子能蒙圣眷乃是天大的福气!何发此言呢?”
惠王摇了摇头,叹:“半年前,在雪山见到的那女子,才是真正的天人……喔,重天,就是你那位故友!你死活都不肯说她是谁,害朕花了好些心思去找她!”
魏重天心中一惊,急道:“王上!您……”
“安心还说,那女子是厉害之极的蛊师。朕就说了,她决不会是平凡女子!平凡女子哪里有那一身的气度!”惠王打断他的话,又道:“安心说要放长线钓大鱼,先捉她的手下,不愁她不上钩。唉……谁知到现在还没见到她的影子,朕真是心头发闷啊!”
他长声喟叹,魏重天却越听越心惊。
惠王叹道:“若能得到她,一亲芳泽,朕这个龙座暂时放弃两三年也不打紧!啊哈哈!哈哈!”
众人见他开始说疯话,知他必然醉了,于是悄悄给他身边的太监做手势,扶他去后面休息。魏重天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终于还是急道:“王上!您……说的手下,难道是那小丫头?”
惠王醉眼朦胧地对他笑,口齿不清:“对……对……就是她……重天,你说奇不奇怪……人都捉到了,她为什么不来呢?你说说啊……”
魏重天再也听不到他说什么醉话,他耳朵里好像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叫。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他竟亲手把自己的嫂子往火坑里推?!难怪惠王非要他去抓狐七,难怪抓到之后就立即派安心来接人!
他一时呆住,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了。前途,道义,绞成一股铁丝,戳得他脑门子剧痛。他已经背叛了恩人,以后,还要背叛亲人么?
不知道。他不知道。
31.惠王笑
空闲了一年多的别院,终于开始热闹起来,因为惠王要来了。侍女姐姐们忙着打扫庭院,收拾各个房间,再也没时间陪狐七磕牙。本来就很无聊的狐七越发开始无所事事,每天就是从楼上逛到楼下,再爬回去。
虽然黄莺也做了侍女,但她始终避着狐七,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因此尽管狐七很怀念她做的米粉糕点,却也只有吞口水忍耐了。
整个别院里现在最闲的就只有三个人:狐七,小丫头,安心。狐七有点忌讳安心,所以不去找她玩。只是辛苦了小丫头,每天被狐七缠住不放,摆什么冷脸都甩不开她。她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压根不怕小丫头,因为每次她说不给自己吃饭,打板子什么的,都从来没兑现过。对小丫头来说,狐七简直就像一个嗅觉灵敏的动物,一旦发觉对方没恶意,立即放开手脚扑上去调戏,从此再也甩不开。
因为惠王要来,搞得别院里的侍女姐姐们如临大敌。人还没来呢,她们就开始小心翼翼,每天把别院打扫三遍,就怕哪里落灰了遭到责罚。连膳事房的姐姐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挖空心思想别致的菜色。
狐七终于尝到孤单的滋味,闷得发慌的她,又跑去找小丫头玩。其实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搞清小丫头的身份,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好像很尊贵的样子,别院里面除了安心就是她最大,而且有自己单独的大屋子,不像别的丫鬟要服侍主子,所以住在外间。
与往常不同,一向清净的回廊现在人来人往,狐七要掂着脚侧过身子走,才不会碍事。好容易走到小丫头的屋子,她毫不客气地推门进去,大叫:“我好无聊啊!大家都在忙!小丫头,你在做什么呢?”
刚喊完,她回头一看,却愣住了。小丫头正站在梳妆台前,而她身前居然坐着安心!看起来她是在替安心盘头发。狐七一向忌讳安心,见她在这里,本能地就想退出去。小丫头白了她一眼,哼道:“没大没小!连门都不会敲么?……你要去哪里?既然进来了就过来坐下!别乱窜!”
狐七只好乖乖坐在绣花凳子上,呆呆看着小丫头灵巧地替安心盘发髻。她把头发卷了一道又一道,挽成花的形状,再仔细挑选珠花,慢慢插上去。这一切做得专注又细心。狐七难得见到这样正经华丽的发髻,不由奇道:“怎么今天大家都在打扮?刚才小花小红姐姐也是,脸上涂了好多水粉哦!今天是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