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周氏将话说得明白,谢氏冲喜进门,戴庭安伤势渐愈,这是天赐姻缘。
言下之意是让陈未霜死心,就差明着挑破。
陈夫人当时有些尴尬,回去后耳提面命,将陈未霜训了两个时辰,令她不许再胡来。
此刻陈未霜听见那名字,眼底恨意流露,险些扯断绣帕。
戴柔嘉察觉,轻轻握住她手。
直到出府后表姐妹乘了一辆马车,没长辈在侧,陈未霜才恨声道:“谢氏谢氏,到哪儿都是谢氏!柔嘉,”她扯着表妹的袖子,低声道:“你就不恨她?”
“我——”戴柔嘉张了张口,垂目不语。
她对青姈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跟陈未霜的骄矜不同,戴柔嘉生了颗玲珑剔透的心窍,看事比同龄人清楚。身在靖远侯府中,作为恭王的堂表妹,她跟为肃王效力的顾藏舟天然不是一个阵营,皇子争储你死我活,她更不可能跟他有瓜葛。
因此从前顾藏舟与青姈走得近,她心里更多的是羡慕,而非妒忌。
直到此刻,看着顾藏舟的失魂落魄,心里隐隐竟有些怨意。
旁边陈未霜仍在架柴拨火,“顾藏舟什么样的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京城里出了名的端方君子。他何曾像今日这样落魄?为个女人求见表哥,还吃闭门羹被赶出来。谢青姈她根本不懂珍惜,那样的人霸占着铁山堂,你还得叫她嫂子,真是气死人!”
戴柔嘉捏紧手帕,没言语。
陈未霜眸色稍冷,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难道就看着她背信弃义,在府里耀武扬威?”
话中暗藏怂恿,神情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戴柔嘉对上她有些刻毒的目光,碰见锋刃般悚然惊醒,回过神时,才察觉那条绣帕被拧得不成样子。胸腔里砰砰乱跳,她意识到表姐的蛊惑有多可怕,再不敢沉浸于心事,理了理衣袖,低声道:“那是他们的事,我不该插手。”
“你怎么这么傻!谢青姈她负了顾藏舟!”
戴柔嘉摇头,“那也是他心甘情愿,与我无关。”
陈未霜递出去的刀子哐当掉在地上,连个声响都没听到,她忍不住面露失望,气道:“你真是没半点气性,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出气,侯府里正经的姑娘,想欺负个冲喜的罪臣之女,还不是轻而易举。我要是你,定要出这口恶气的。”
“她是我堂嫂,西院的事我更不能插手。”戴柔嘉仍是摇头。
陈未霜泄气,索性不再理她了,靠在厢壁上生闷气。
……
青姈倒不知道她离开后竟有这些事。
此刻她坐在窦姨妈的院子里,满面都是笑意。
出阁后住在侯府,虽不像前世似的如履薄冰,对着戴庭安那阴晴莫定的性子,青姈仍不敢松懈,始终有根弦暗暗绷着。也只有到了窦姨妈这里,才能毫无顾忌。
常嫂和韩四被徐嬷嬷带到隔壁茶楼吃茶,剩姨侄俩说体己话。
院里一树海棠初绽,投出参差错落的花荫。仆妇在树荫下摆了矮桌蒲团,到街上买些青姈喜欢的吃食和糕点,食盒揭开时,香味诱人。屋里还有窦姨妈得空时自酿的甜酒,就着暖融春光喝两口,甜滋滋的。
青姈坐在蒲团,拿竹签子戳切好的糕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