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雨装得冷酷,可一上车就被打回了原型。她脱掉了鞋子,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后车座上,将头埋入双膝之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哭得浑身颤抖。
啜泣声从后车座上传来,许落苏将她行李箱放入后备箱之后,叹了口气打开后车座的门,坐了上去。
黑暗里,她学着沈泽雨脱了鞋子蹲在车后座上,两手趴在膝盖上,背靠着车窗静静地望着她哭。
她家境和睦,父母爱情美满,都是理念一致的音乐家。家境富裕,又有长姐照拂,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可以说是要什么有什么。哪怕摔过跤,也都是经验。
在这样的教育之下,她自我评估,自己是有一个非常健全的人格的。
可沈泽雨却不是这样的。
沈泽雨是典型的书香门第,但因为家族遗传的精神病病,在情感上非常依赖他人。也就是在爱的形式上,她给予爱的基础,是别人来爱她。
甚至是无条件地爱她。
许落苏调查过她的很多资料,在她的作品里做过很多关于沈泽雨的人格分析,她自认为很了解沈泽雨,清楚明白地知道沈泽雨所有的爱恨伤痛。
可现在看来,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她不知道霖霈的事,她也不知道沈泽雨现在的哭是为了什么。
那是在犯病,还是和寻常人一样被触及伤口,继而痛哭?
短短地一瞬间,无数的想法在许落苏的脑海中涌现。她叹息了一声,尝试着开口:“师姐……”
沈泽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理会她。
哭声很隐忍,许落苏叹了口气,跪起身子悄无声息地覆盖在她身上:“哭吧……我一直在这里……”
沈泽雨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接着失控地抖动起来,连带着哭声也大了点,像个委屈的孩子,无处发泄一样,躲在许落苏的庇护之下,崩溃地宣泄自己情绪:“我以为……”
“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可以面对了……”
“可是我不敢见她,我这辈子都不敢见她……”
“明明是我自作自受,为什么……为什么……我却那么恨她……”
“呜呜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里有了控诉,但是许落苏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她没办法接住这些情绪。
她只好把沈泽雨捞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让她靠得舒服些。
许落苏抬手摸着沈泽雨的头发,学着哄小孩那样哄她:“谁规定你一定要做什么,面对什么。”
“没办法面对也可以的,恨也可以的……”
沈泽雨哭得更惨了:“可我不想恨她!我想像个大人一样对所有的事情释怀,我不想做小孩子了……”
她零零碎碎地表达自己情感,许落苏在她的哭声里,听到了一个伪装成成年人的小孩,在渴望解脱痛苦的不甘。
她很心疼,但对此并没有办法,只能任由着沈泽雨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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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雨大概哭了半个小时,结果把自己哭到缺氧,哭不动了,才停下来。
车后座都是许落苏给她擦眼泪和鼻涕的纸巾,沈泽雨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吸气,只觉得头晕脑胀的。
许落苏探头去看她,眼神很关切:“师姐觉得还好吗?”
哭过一场,情绪发泄之后,沈泽雨的理智也回笼了。
她想到方才被对方抱在怀里狂哭的样子,尴尬地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