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傅阴沉着脸命令画舫靠岸,一个人先迈到岸上来,向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准备搀扶公主的侍女推到一边,伸手将有些动作笨拙的公主抱起,放到岸边,没想到公主上了岸,便是来了精神。
“太傅,若是不急,不如去前面的摊位前吃一碗抄手可好?”
因着之前参加法会,葛芸儿曾经极力向自己推荐了那个抄手好吃得很。此时突然闻到那小摊子前的香气,肚子顿时叫得厉害。因为这里寺庙中常有寄读的书生,苦读之余,入了夜来这里买抄手宵夜,所以那小摊一般是要过了午夜才收摊子。
太傅看着那摊子便是一皱眉头,他在饮食上向来小心,像是路边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更是进不得嘴!
可是看着龙珠子那副嘴馋了的表情,太傅想了想点了点头,转身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将那卖抄手的老头请进到本侯的府里,让他做两碗抄手。”
聂清麟也后悔自己的多嘴,眼看着快要收摊的老人家被侍卫连哄带吓,也是不忍便说:“算了,这等小吃本来是在路边吃才得趣,进了府里反而正式得失了味道,还是快些回宫吧!”
太傅却是没有动,皱着眉想了想,拉着聂清麟的小手,朝着那摊子走了过去。
“来两碗抄手。”
本来都是准备收摊的老爷子,见一个白衣的俊美男子带着个娇俏的小娘子突然要吃抄手,简直吓了一跳,疑心是湖里的龙王成形,带着鲤鱼仙子夜里来讨要吃食,可是又看见他们的身后是一队的官兵,只吓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这……这位大人,只剩下一份了,恐怕勉强能做出一碗。”
说着便是手脚麻利地点火烧水,下抄手,待到煮好后,又浇上满满一勺子的红油,便端了上来。
有个小太监要捞试食,可是太傅却是摆了摆手,自己拿起汤匙亲尝了一颗,觉得没有问题后,便端给了公主:“味道不错,吃吧!”
此时的太傅,倒是褪去了朝堂上的冷峻……聂清麟突然觉得有些局促,便连忙舀了一个放进嘴里……
接下来,只见她涨红了小脸,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在一旁的单嬷嬷一个箭步就把卖抄手的老头拎了起来,瞪圆了眼问道:“老匹夫,倒是动了什么手脚?解药呢?”
老头吓得彻底哭了:“老朽做东西一向干净,手脚都不曾入锅,只放了两勺子辣油,看小姐的样子是不禁辣的,喝点凉水解一解?”
太傅揽着龙珠子的腰,却是一抖一抖地笑开了,只把这船上的闷气纾解了很多。聂清麟已经是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在宫里哪里吃过怎么辣的饮食,感觉那舌头是在钉子上碾过一般。
芸儿之言不可信!这辣糊糊的东西是哪个好吃,太傅大人的心肠倒是一如既往的坏,亏得还有些感动他的试食,这般的火灼滋味却是故意不提醒她!
太傅笑着接过太监递来的小茶壶,低头喂着怀里的泪娃娃,却未曾留意,一道幽深的目光朝着他们往望来……
滨湖湖畔旁边就是寒香寺,藏经阁中对着湖畔的窗户大开,一个黑影正伫立在窗边,一脸莫测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一对看起来很登对的男女。
今日本是在这儿约了人,却不曾想到看到了压根没什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在这静寂无人之时,葛清远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面具,冷笑着看着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将那个娇俏可人的女子揽在怀中。
他微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那女子身上所特有的甜香味。
若是权力也是有味道的,那么就该是这种吧?
那似有似无的甜腻,撩拨着身上的每一根血管,如同千万条奔涌的江流争先恐后地在体内奔腾,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到难以抑制的疯狂中。通往权力的巅峰,原来竟有这等甜美的奖赏,怎么能不叫枭雄竞折腰……
☆、第58章 五十八
铁锭的事情查来查去却是杳无音讯,可是匈奴那边那是又起了些幺蛾子。匈奴的老单于因病去世了,经过一番激烈的博弈,最后是屠城的王子休屠烈继承了王位,成为北疆新一代的霸主。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聂清麟微叹口气,她想到了自己嫁到那边和亲的八皇姐,也不知道老单于病死后,她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处境。
没多久,匈奴的国书倒是递呈上来了。国书里大致的意思是虽然新王即位,却是无意于边疆战火,将延续老单于的旨意,继续与大魏朝和平相处,最好再巩固一下秦晋之好,新任的单于听闻皇帝的亲妹贤德,容姿出众,想请皇帝赐婚,将公主许配与他成为匈奴新一代阏氏。
当国书呈上来时,朝堂之内安静极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大魏这等皇室里的亲情伦理的事情怎么会一路跑到北疆之地。而且这个新单于也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刚刚嫁去一位大魏的公主,居然不知怠足有来求圣上的同胞亲妹远嫁北缰,真也是太恬不知耻了吧?
再看那蛟龙椅上太傅的神色,简直是面沉似浓墨,似乎那尖锐的眼色便能把那匈奴使者肚肠划开戳死在大殿上。就在这时,户部的侍郎葛清远出列,低头向幕帘后的皇上请示道:“皇上,匈奴风俗与大魏不同,不知中原有守孝一说,还请圣上准许,让微臣与匈奴使节解释一下,并非皇上不愿与匈奴亲上加亲,实在是孝期未过,就连谈婚论嫁也是对先皇的不敬。”
其他的朝臣们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小葛大人平时的阿谀奉承倒是没有,不过很有眼色,这等出言拒绝的话,从太傅的嘴里出来便有推诿之嫌疑,就不大好了,但是葛大人及时出面,化解了朝堂的僵局,真是比吹捧一万句“太傅大人英明神武”还要管用啊!
不禁暗自扼腕,没有把握这口吐莲花,力挽乾坤的大好时机。
太傅却看着匈奴使者微微冷笑道:“单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不必了,本侯自当亲自修书一封给贵邦单于,向他解释一下为何不能娶我大魏帝姬永安公主的缘由。若是没有别的事,退朝吧!”
待到下了朝,太傅阴测测地对小步走在前面的皇帝说:“微臣是不是该恭喜皇上啊?若不是皇上与那王子当初结下的‘情谊’,这休屠单于岂会连画像都不用看,眼巴巴地便来求与圣上一般容貌的同胞亲妹,娶回去做阏氏?”
聂清麟瞧着阮公公他们离得远,微微抬头小声道:“太傅已经搅了这大好姻缘,干嘛还要恭喜,难不成是要给朕先封一个红包?”
太傅气得眉尖儿一挑,最近这小皇帝的口齿倒是愈加伶俐,还真有些让他怀念那个将脖子缩在衣领子里的软蛋,可有现在这么多起刺的毛病,便冷着眉眼说:“皇上若是恼了微臣搅了好姻缘,那倒是简单,明儿微臣就回了那匈奴使者,只说公主听了恨嫁心切,即可便是要前往北疆……”
聂清麟一听,连忙笑嘻嘻地答道:“太傅莫要玩笑,那北疆有甚么好玩的,不过朕……倒是有些担心八皇姐,不知老单于过世后她的近况如何……”
太傅瞧了她一眼,却是没有立时回答。
安插在北地的暗探早就将匈奴的内斗情况飞鸽传书回了京城。那个和亲的邵阳公主据说是早在老单于奄奄一息还没有死的时候,就被他的三儿子休屠宏强行移入了自己的营帐中。
这个休屠宏据说也是一员猛将,虽然因为亲生母亲出身不高,无缘单于的宝座之争,但是他却是同父异母的小王子休屠烈坚定不移的支持者。休屠烈即位以后,休屠宏也是备受重用,据说手握重兵,为新单于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