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分明是糊弄人,夜明珠的光柔而淡,熄了灯后不过照亮五步之内,哪里能像刚才这样光芒耀眼?可是她不肯说,弗居也没有办法,只得步步紧盯着她,“那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里?”
她怔怔眨眼,“我的府邸,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弗居拱了拱手,“鉴于刚才的光来历不明,卑职唯恐殿下遇险,殿下去哪里,卑职便护送殿下去哪里。”
她比手说请,竟是打发不掉了。莲灯不太高兴,想斥她一声大胆,转念想想若是真有交情,这样扫人家的脸不太好。于是耸了耸肩,抬头看月色,“我只是出来散散,哪儿都不去。”说着转身回房,鼓着腮帮子关上了门。
回到榻上捧着竹节研究,它静静躺在她掌心里,看不出任何异样。她闭上眼,把它放在自己鼻梁上,它就势一滚,滚进了眼窝里。她翻个身,瞌睡渐渐上来,枕着瓷枕睡着了。
朦胧间又做了梦,梦见美人抱着个孩子,孩子头上扎总角,看见她便笑起来,分外亲热的样子。美人把他放在地上,笑道:“孩宝儿见了阿娘这么高兴?去吧,去阿娘身边,让阿娘抱抱。”
他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向她奔过来。莲灯忙蹲下迎他,心里还在奇怪,为什么要管她叫阿娘?
孩子扑进她怀里,她来不及思量,把他抱起来,看那眉眼五官,这么漂亮的孩子世间少见。雪白的脸颊,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还有大而深的笑窝,不知道是哪家的宝贝,叫人打心眼里的喜欢。
她抱着他转圈,笑着逗弄他,“谁是你阿娘?”指了指那美人,“是她?”
他这么小,却听得懂她的话。摇摇头,轻轻叫她,“阿娘。”然后搂住她的脖子哭起来,边哭边说,“阿娘不要宝儿。”
莲灯尴尬得很,想是这孩子认错人了,见到年轻的女孩就叫阿娘。但弱小的身躯紧贴着她时,她心里泛起温柔的痛,不可遏制。她哄他,拍着他的脊背亲他的脸蛋,“好乖乖不哭,阿娘不会不要你。”
泪水浸湿的眼睛愈发明亮了,长长的睫毛忽闪起来,就像九色一样。他捧住她的脸,肉嘟嘟的小嘴亲了她一下,“阿娘爱宝儿。”
莲灯不迭点头,“很爱宝儿……很爱……”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真的爱他,发自每一截骨骼,每一个毛孔。她抱着他,同他说了很久的话,再抬头时那美人不见了,竹林深处走出个人,站得很远很远,只看见飘逸的身形,还有长得几乎垂委于地的乌发。
宝儿大叫,“耶耶!耶耶!”
那个人挥了挥手,举止很优雅,莲灯觉得自己应该见过他。奇怪她最近总是这样,不知到底遗忘了多少。也许是脑子出了问题,得找个医官好好看看了。或者一切都是上辈子发生的,所以才感到陌生又熟悉吧。
没喝孟婆汤吗?孟婆也太大意了,她郁郁地想。远处那人缓步走过来,她努力想看清,可是他面目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浓雾。他走到她面前,叫她娘子,她心头猛地一跳,如遭电击。
忽然有了丈夫,还有了孩子,好像太快了一点。不过可以断定这人不是盛希夷,她摸摸宝儿的脸,“他是你阿耶?”
宝儿笑得咯咯出声,往他那里倾倒。结果她没揽住,孩子脱手摔下去,她挽救不及,惊惶地尖叫起来。
帘外守夜的傅姆忙赶过来,举着烛台问她,“殿下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她 心有余悸,压着胸口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摆手把她打发了出去。转头看窗外,窗户纸刚泛起蟹壳青,她重新闭上眼,抬手捂住嘴,手剧烈地颤抖,忍不住吞声饮 泣。究竟是怎么回事,过去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让她如此惶恐不安?后来追问昙奴,昙奴一味的同她兜圈子,她有些怨她,赌气决定不去参加她的婚礼了。
坐在窗前纳凉,眼光一扫就扫见枝叶间的身影,似乎并不是有意要避讳她,只是让她看见有些难为情,往边上让了让。她托腮叫了声弗居,“你老在树上不累吗?下来吧,我们说说话。”
弗居听了乘风飘下来,讪笑道:“我也不愿意在树上,还不是怕殿下不待见我么!”
她怏怏的,无话可说。给她加了个垫子,让她坐下,撑着身子道:“我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太上神宫在每个王府都设有眼线?”
她说不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别别扭扭地补充,“别的王府我不知道,我只关心殿下这里。殿下原先和我有来往,我保护殿下安全,我愿意。”
她显得很无奈,“你愿意,我觉得很不方便啊!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我不与朝臣往来,也没有什么仇家,不需要你保护。”
她往前挪了挪,“不瞒殿下说,卑职在找一样东西。”
她眼里精光四射,莲灯警惕起来,“找东西找到我这里来了?”
她说:“卑职能力有限,希望殿下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