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房中闷热,我开了窗子透气,又解下了身上的披风。w61p哥哥的目光落在我披风上的桃花上,喃喃道:“茜桃。”这一声里有几许柔情,哥哥的手轻轻抚摸上披风上那一树绯红的桃花,眼中有了几分神采。
我一听嫂嫂的名字更是伤心,哥哥把披风搂在怀里,低低唤着嫂嫂的闺名,半晌之后却再无声音了。
我心下苦涩,如吞了黄连一般,连五脏六腑都苦透了。我柔声道:“哥哥,嫂嫂已经不在了,可是你要告诉我怎样我才能帮你。哥哥!”
他牢牢抱着披风,神情温软得如婴儿一般。片刻,低低吐了一句“佳仪”。若不是因为靠得这样近,我几乎不能听清。
心头豁然开朗,正要说话,李长进来催促:“娘娘,不早了,咱们得回宫了。”
我点点头,叫浣碧,“赏那院丁,叫他好好看顾着公子。”
浣碧出去吩咐了,我伏在哥哥耳边道:“爹娘都好,妹妹们也好。哥哥,若你不好起来,咱们一家子都不会好,你可记清楚了。”李长又催了一次,我只得扶着小厦子的手依依不舍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不免心事重重,浣碧见我不快,便向李长道:“小姐午间还没吃过东西,怕饿着了。奴婢去买些松子软糕来给小姐吧。”
李长巴不得找点事情逗我说话,忙让浣碧去了。轿子停在一条巷子里。我心中烦闷,从轿内掀开帘子,但见一座府第荒凉凄清,门上朱漆剥落,似一张残破的脸。门楣上斑驳的大字,隐约看去正是“甄府”二字。我几乎要痛哭出来,这正是我生长了十五年的甄府啊!如今门前杂草丛生,人烟罕至,几枝高出院墙的竹子都开了花萎败了。墙脊上停了几只鸟雀,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瓦草,自得其乐。我强忍住眼泪,院子里的牡丹花都谢了吧,廊下一溜笼子里挂着的鸟雀都飞走了吧,哥哥房里满屋子的书也都不见了吧。
当年甄门何等显赫,一日之中抬出了两位宫嫔小主。哥哥又娶得如花美眷,立下赫赫战功,家世荣耀如烈火烹油一般。如今门第凋零,人去楼空,竟然荒芜至此了。
浣碧挑起帘子,道:“小姐吃点软糕吧。”
我接过,缓缓道:“浣碧,这是咱们从前的家,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家了。”
浣碧呆呆看了一眼,神情悲凉如冬日晨起时弥蒙的雾气,哽咽道:“是啊,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浣碧的目光中有分明而凌厉的恨意,映照出她的眸中我森然的面容。我了然,静静放下了帘子。
第十七章祺嫔
回到未央宫中,槿汐已在柔仪殿外候着,双目濯濯有神,道:“娘娘回来了。”说罢抿着嘴笑,“一切安排妥当,李长先娘娘一步去仪元殿了,娘娘缓行即可。”
待我到仪元殿时,李长已经将卜太医一事回奏完了。我只哭得梨花带雨,再三叩谢玄凌允我去探望哥哥的恩典。玄凌歉然道:“是朕疏忽了,只叫人去医你哥哥的病,却忘了叫人盯着,以致下头的人放任恣肆,违背朕的意思。”
我见他怒气犹未消减,依依垂泪道:“下面的人阴奉阳违,怎么会是皇上的错呢?”
玄凌恨恨道:“朕已经下令那太医革职流放,换了罗太医去了。温实初荐给朕的人,想必不错。”
我方才破涕为笑,道:“臣妾现在别无所求,只盼一家子平平安安,能为皇上产下一位小皇子就是了。”
李长笑嘻嘻道:“娘娘的家人也就是皇上的家人,皇上能不重视吗?娘娘只管安心就是。”说着叫人端了绿头牌上来,笑吟吟道:“请皇上择选。”
玄凌随口道:“不用翻了,就在莞妃这里。”
我觑着眼含笑道:“皇上又忘记了太医的嘱咐。”
玄凌看着我,柔声道:“陪你待着也是好的。”
我“嗤”的一笑,摇了一把团扇遮住半边脸颊,道:“臣妾可不愿委屈了皇上,皇上也别来招臣妾,还是去别处吧。”
玄凌无奈,便向李长道:“去绿霓居。”
李长躬着身子嘿嘿一笑,道:“奴才这就去请滟常在准备着,只不过……”他为难地挠一挠头,“经过翠微宫时又要听祺贵嫔嘀咕。”
玄凌轩一轩眉毛,不耐道:“她们时常在背后议论朕宠爱滟常在么?”
“也不是时常,只不过奴才偶尔听见几次。”李长陪笑道:“这也不怪祺贵嫔,太后不喜滟常在,更别说旁人了。”
玄凌脸上微含了一丝冷意,道:“太后是太后,她是什么东西。难怪太后见了朕总说滟常在的不是,原来是她在天天作耗,唯恐天下不乱。”
我为玄凌扑着扇子,温言细语道:“祺贵嫔不过是吃醋罢了。大热天的,皇上平白气坏了身子。”
玄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嫔妃嫉妒是大罪,她也忘了么?”
我漾着一抹浅淡的微笑,只点到为止,便岔开了道:“臣妾回宫也有大半个月了,偶然见过一次滟常在。虽然神色冷冷的,倒真是个标致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