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他瞟见院前栽种的两棵树蓦然地记起一件事来。他跨进院中,正巧沈宁也在院中。
潋艳笑着率奴婢恭迎,沈宁站立不动,东聿衡一面摆手一面看着沈宁轻笑问道:“用过膳了?”
沈宁置若罔闻。
皇帝心头暗骂这过河拆桥的东西,殊不知沈宁也在心中暗恼昨夜在他面前流露软弱。
东聿衡叫退众人,二人沉默地站立一会,沈宁转身往屋中走去,他背着手也跟了过去,清咳一声,状似闲聊似地道:“朕记得让人送来一条绿枝,你可是种活了?”
闻言沈宁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抬起还有些红肿的双眼直视于他,“……我烧了。”
东聿衡眉头一皱,眼神渐沉,“你说什么?”
“我说我烧了那东西。”
皇帝顿时怒火中烧,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二人在灰蒙的夜色下四目相对,周围的气息也冷凝了下来。
“你为何要烧了它?”他下颚紧绷,还是决定给她解释的机会。
“因为我不想要。”
“……你可知那是什么树的枝条?”东聿衡问得咬牙切齿。
沈宁垂眸,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相思树,我知道。”
见她竟是清清楚楚自己烧了什么东西,东聿衡的脸上就像被她当面掴了一掌。
好极,好极!他深深吐纳两口,凶神恶煞地走上前,伸手想抓她却在半空停住,他瞪着她猛地撤回手,重重一哼在她身边大步来回。她是故意激怒他!好个恶毒心肠的妇人,简直不择手段了!
天子与男子的尊严都被她狠狠踩在了脚下,东聿衡终无法冷静,他转身一把抓住她,“沈氏宁儿,你听着!朕不知道你受了重伤,朕是怕你跑了,才下旨让人将你好生看管,朕从未下旨把你关起来!”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你宁愿诈死也要逃离朕的身边,朕恼也不能恼么?况且传来消息时,你是真是假也未尝得知,朕喜也不能尽喜,怒也不能尽怒,既不敢置信你是真的,又怕极是你是假的,每日如置油锅翻来覆去地熬着,你可能体会朕的心情!”
沈宁着实没料到,盛怒的他还会对她说这些话!
尊贵如东聿衡,曾几何时会不顾颜面对一妇人说这些?但他没想到这妇人这般绝决,“朕不准你像对努儿瓴似地面对朕,你听到了么?他是你的敌人,朕不是!朕是你的夫主!”
被抓住的手臂疼痛不已,但沈宁似是毫无所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冰冷,“我被努儿瓴玷污了。”
“荒唐!”东聿衡顿时瞪眼怒喝。
“信不信由你!”
纤细的手臂几乎要被生生捏断,皇帝额上青筋暴出,胸膛剧烈起伏,“你休想骗朕!”依她的性子,若是真被那竖子欺辱了去,她决计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会大告天下。然而她绝决说出这番话来,是宁愿自身染上不贞不洁之罪,也要离开他!
沈宁身形一颤。
“朕如今还待你不好么,你只一心想着离开?”东聿衡恼怒的言语带着受伤,这妇人的心就是寒冰捂不热么?
“……我从没想过呆在你身边,”沈宁凝视他半晌,终是面无表情地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进宫!”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从不想在朕的身边,难道你曾对朕的小意温柔,都是虚情假意?”全都因他把握着李家命脉而屈意奉承?
沈宁缓缓却坚定地道:“是。”
最高级的谎言,从来是真假掺半。
东聿衡怒不可遏,大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沈宁浑身紧绷,也不闭眼,直直地看着他。
谁知狂怒的皇帝在半空中僵住了动作,手掌停在她的眼前,甚至刮起了一阵掌风。
短暂的死寂对视,依旧怒火涛天的东聿衡将她一把推开,拂袖而去。
丰宝岚本已一脚跨出大门去参加克蒙族的节庆,不料依旧被人堵在面前请了回去。
他穿过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后花园,远远看见亭中三面设了障幔,一道明黄身影若隐若现。他走上前,给独自一人喝着酒的皇帝请了安,搓了搓手呼了一口白气道:“陛下,您怎么这种冷天儿还坐在外头?”
东聿衡斜了他一眼,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才摆手让他坐下。
丰宝岚由万福引着坐在皇帝左侧,这才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