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招棋实在太险,你?可想过万一失败,下场会?有多惨?城里那位本来就记恨着?你?,你?再给他捉住这根把柄,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众人仍然难以放下顾虑,七嘴八舌争执起来。岑雪意外地?看着?危怀风的背影,震惊之?余,心里反而释然。
难怪危家?寨库房里老早便囤放着?那么多的粮草,难怪那次危怀风会?从马市里摔伤回来,难怪劫掠商队的那一天,危怀风要骑马去山顶,用不舍的目光俯瞰他生活了十年的危家?寨……原来,他早便想着?要造反了。
“他不会?失败的——”
便在众人争执的当口,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众人回头,见树荫里走来一位身着?海棠色对襟襦裙的女?郎,秀发如云,明眸皓齿,尽管不施粉黛,却?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容色。
“兆丰县虽然有守军二百,但并不知道诸位寨主会?入城突袭。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者,皆伏兵说也’。诸位攻下兆丰县的胜算,远大于在危家?寨打退敌军,一旦兆丰县沦陷,危家?寨之?围不战而解,此?为其一。”
岑雪捧着?那袋馕饼,站定后,接着?道,“其二,梁王弑君,天下崩离,如今的大邺,早已不是昔日的山河。幽州有叛军造反,江州有庆王举义,江山易主,皇权更迭是迟早的事,今日不反,莫非要等来日为梁王那大逆不道的畜生陪葬吗?诸位都是人中豪杰,本不该沦落雁山,受人磋磨,现在既然有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众人面面相觑,本就有些动摇的人因这一番言论而面色振奋,心怀顾虑的那一拨人则仍有些愁眉不展。岑雪又往前一步,说道:“其三,西陵城节度使崔越之?乃武城崔氏,自十年前五王夺嫡以来,崔氏一直扶持庆王。如今社稷分崩,庆王六十万大军驻守江州,势如猛虎,崔越之?怕是早有投靠之?心。今日,诸位若是以‘诛杀伪君,匡扶庆王’的名号举义,崔越之?就算心有不满,也势必不敢贸然动兵,说不准,还会?一不做二不休,跟着?诸位一起筹谋大业。届时,吴越同舟,戮力以共,谁又还会?去计较区区一个?兆丰县?至于曹沛,就更不足为道了!”
众人醍醐灌顶,厉炎道:“尊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借庆王的东风?”
岑雪点头。
“可这件事要是传到庆王殿下的耳中……”
“诸位放心,家?父乃庆王幕僚,江州那边,我们早有交代?。”
岑雪特意说了“我们”,言外之?意,便是已把危怀风和岑家?乃至庆王绑在一起。一句“早有交代?”更化无为有,把压根没影儿的事说得?板上钉钉。
众人听罢,果然神?气大振,厉炎笑道:“怀风,你?跟尊夫人有这样好的打算,怎么不早说,害我们白操心一场!”
“就是,要知道能有庆王撑腰,那咱们还怕个?鸟蛋儿!”
“……”
众人说笑起来,一扫先前阴霾。危怀风从始至终看着?岑雪,目光里是难以捉摸的意外和打量,听得?众人打趣,他挑唇一笑,淡淡说道:“总不能抢了夫人的风头。”
厉炎损道:“行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力也笑,但毕竟年纪长些,示意众人安静后,提议道:“事不宜迟,动身吧!”
众人朗声答应,危怀风领着?岑雪上马,从马背后取下那个?包裹扔给赵力:“劳驾赵叔派人把这东西给裴家?人送一趟。”
“何物??”
“裴大磊人头。”
赵力恍然,裴家?寨的人正在危家?寨岗楼大门前攻得?兴起,要是知道他家?老大都交代?在这儿了,军心不死也要倒大半,待等他们下山攻打兆丰县的消息传上来,危家?寨岗楼大门前便基本是一群仓皇失措的无头苍蝇了。
赵力扒开那包裹,笑着?看一眼后,扔给身后一喽啰。众人扬鞭,呼喝着?,浩浩荡荡地?往山下奔去。
※
当天午后,危怀风率领两百多名山匪成功攻下兆丰县。半个?时辰后,消息飞矢一样传至危家?寨,兆丰县官兵大惊,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曹沛下落不明。
傍晚,岑雪被人接进官舍,暂时住入县衙里的一间客房。房屋不大,但胜在窗明几净,古色古香,岑雪谢过那名火云寨里的男子,走入内室。
室内靠墙放着?一张拔步床,旁侧摆放着?一座三开插屏,屏风后竟传来水声,像是有人。岑雪微愕,便要出声询问,危怀风穿着?一身雪白亵衣走出来,领口松垮,胸前是一大片泛着?水光的古铜色皮肤。
岑雪倒抽口气,忙背转过身,想到这里原来是危怀风攻入城后休息的地?方,尴尬道:“我叫他们给我换间房。”
“留步。”
岑雪正要走,危怀风走上来,高大威武的身影把她兜头罩住。
“不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