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皇甫清轩和云长青便起身出发了。
出了村口,左右暗处闪出三道人影,正是老吴还有另外两个背着行囊的云家子弟。三个人默默地跟在前面两人身后,只是都不自觉地稍稍往皇甫清轩那边偏了偏,但是却又都紧紧盯着自家少爷的一举一动。
云长青这次在三人闪身跟上的时候硬是没有回头看一眼,只不过越走心里越是发毛。出于一个老江湖的成熟稳重,他还是忍不住要确认一下身后到底跟着的是谁,于是扭头对皇甫清轩说了一句废话:“小心点,我们要进山了。”然后偷偷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情况。
这一瞟当然落在后面紧盯着自家少爷的三人眼中,三人当即一个哆嗦,汗毛根根倒竖。那不经意的一瞥落在三人眼中,就是自家少爷向后一个瞪眼给自己三人的警告。于是三人颇有默契地又齐齐向皇甫清轩那边挪了一小步。
衔风山就在村子的西南边,出了村口沿着小路一直走就到了。
站在山脚下,相较于其他山峰其实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觉得笼罩山间的云彩似乎有些低罢了。
从村口延伸而来的小路与衔风山的山道刚好相接。也不知是先有山道再有小路,还是先有小路再开的山道。其间差异确实令人深思,但事实如何却是再也无从考证。
初入山道入眼所见即是一条狭窄的青石阶,只容一人独行。台阶之间的高差变化巨大,有的相邻两阶几乎持平,有的相邻两阶次阶及膝。石阶两旁枯枝树杈旁逸斜出,从两侧涌向山道。有的枝杈末端还生有倒刺,一个不小心勾到衣服,衣服破损尚且事小,牵连到身后的人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可就事大了。在这种崎岖山道前行,前面的人一个不慎,后面的人便会一连串地遭殃。
皇甫清轩和云长青都把衣袍下摆紧紧地卷起来塞进腰带中,衣袖和裤脚卷得很紧,用几根云家子弟给的布条扎得严严实实。一方面是为了减少钩挂枝杈的可能,另一方面则是用来充当绑腿护臂,减少受伤的可能。
此外,三月虽已转暖,清晨却仍旧生寒。尤其在山上,随着几人越走越远,越爬越高,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并且衔风山之所以叫衔风山,正是因为山中终日无风多雾,不管何处吹来的风到了山中都像是被这座山拘禁了起来,雾气丝毫不动,不散。山中浓重雾气带来的湿寒同样磨人。
走了许久,皇甫清轩回身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停下来坐在石阶上稍作歇息。
皇甫清轩一直走在最前,因为常年累月宅在家里,他的体力最差,走在最前也便于按照自己的体力来控制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毕竟这山上雾气这么重,稍微走慢一点,可能就看不到人了。
云长青就坐在皇甫清轩的脚边,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皇甫清轩,这小子无声地笑着,笑得那叫一个张牙舞爪,好像他自己一点不累一样。
皇甫清轩没搭理他,只是瞥了他一眼,回身把背后石阶上雾气凝结的水珠用一根布条擦掉,转回来往后一靠,眺望着看不见的远方。
云长青笑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伸手摆弄着身边的枯树枝。
大家都没有说话,因为都很累。趁着这点功夫,抓紧时间休息才是正事。
过了没多久,几人便又起身前行了。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山上厚重的雾气带来了想象之外的困境。若是休息得久了,等到体温降下去,山上的低温加上厚重的雾气就结合成了彻骨的冰冷。
这一遭走的当真是不容易。
就这样走走停停,越往山上,走得时间越短,停得频率越高。到了最后,每个人手中都拄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刀剑,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这石阶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样,向前看不清,向后望不到。村长所说的石阶消失的景象也并未出现。按道理来说,少年的体力总归是要比老人要强上不少的,少年都已经身心俱疲了,那老人看到台阶消失的位置应该比他们此时还要更低才是。
没有人知道原因。
虽然这一行之中也没有人开口抱怨,但是逐渐压抑的气氛却像是这山间的雾,越发浓重地裹在几人身周,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又向前不知走了多久。
“停吧。”
皇甫清轩突然传出的一句话声音不大,这平淡的话语却听上去充满了乏累。
只见皇甫清轩侧着身,看着旁边树枝上缠着的一根布条,对所有人说:“我们已经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