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般不掩野心,行事独断的,才是真正的袁朔,先前的谦和有礼,温柔体贴,都不过是伪装罢了。
此时同行,定也还有打算。
袁朔见她同意了,面色不由柔和下来,露出几分温润,无奈叹息道:“阿绮,我不会伤你。”
阿绮不语,转身命人备车马。
宁州暂时去不了了,只能先随袁朔离去。
……
却道郗翰之自西阳郡离去后,便一路马不停蹄,往鄱阳赶去。
他已收到曾诩送来的消息,言袁氏军大半已行过武昌,再有两三日便近鄱阳,而江州境内之郡县官员多出身世家,从前同袁氏交好,此时已隐隐有暗中倒戈的迹象,需格外小心提防。
是以才至鄱阳,他便与诸将连番商议部署,又亲自写奏报上呈建康,请求天子增派水师。
至深夜,待将一切暂安排下,他方有两三个时辰歇息。
帐中点了灯,侍卫如寻常一般,替他取了些干粮饮水来果腹,又打了水来供洗漱,便自行退下。
郗翰之囫囵吞了两块胡饼,饮了半囊水,再草草漱口净面后,便熄了灯在帐中简易的矮榻上和衣而卧。
他这两日为避免时不时想起阿绮,有意让自己格外忙碌,不留半分空隙,每每至精疲力竭,困倦不已时方歇。
然饶是如此,他此刻仰卧着,却仍是禁不住地回想起先前自己与她同屋而眠,却只能睡在门边榻上的情形。
黑暗中,他瞪着帐顶,无声地扯了扯唇角。
那一日,她说她已原谅他从前所为时,他以为自己会觉如释重负。
最初那一两日,他尚未反应过来,只知忙着赶路,竟果真觉得自己从前始终压在心头的那一阵悔意仿佛轻了些。
可渐渐的,他才察觉不对。
他的确不再频繁地梦到前尘旧事了,可夜半的梦里,却仍然充斥着她的身影。
不是前世因一腔爱意,而委曲求全,卑微又温柔的她,而是这一世,从一开始就从不掩饰自己喜怒的她。
她纯粹又执着,克制又洒脱。
她爱到浓时,能放下心中骄傲,温柔而坚定;决意离去时,又能毫不迟疑,淡然而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