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话令胸无城府孟眠默语澎湃一时,但立刻就被潜影压下,他知道,自己一行本就是天庭要犯,这个时候不宜招摇,何况还可能会结仇于整个北海,成为黑白两道的公敌。因此他只是回头冷哼一番,不作回答。
奇见此,睡魔又提一句。“都说北海十龙喜欢吃人,在我看来,孟眠就不要去了。”这也许是他唯一发自真心的话,因为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很透明。潜影也同意他的看法,不过初衷可能有所差别。谁知孟眠却火冒三丈,“难道你们要置于我不义吗?别人为了我而去拿生命搏取一次胜利,难道要我这个受惠人临阵脱逃,袖手旁观吗?”
书其实只不过是去窃些东西,也不一定非要以命相搏。潜影本想说的,但看他那张天真的脸,明明可以感受到那种像从前的自己一样的执拗。眼前的这个孟眠似乎变了许多,是地府改变他的么?地府……不应该是一种黑暗吗?
同样,睡魔又好再说什么呢,他只得将眼角暗暗掠过的一分忧虑深埋,再在上面挂起一面笑容。
临行时潜影还特别留意了一下那道锁着的门。看见睡魔满面笑盈。
砰!三人坠入人界。
这里是一片密林,一条曲折的小路蜿蜒至远方。三个人沿路走着,知道北海就在前方,路上,默语抓紧一切时间地帮孟眠回忆从前的故事,她再度成为孟眠亲密无间而又少得可怜的朋友。两人谈笑风生Qī。shū。ωǎng。,竟忘却了他们身后那个孤单的影子。影子不发一声,静静地,默默地蹒跚在后面,时而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又干紧收起额上滚下的汗珠,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容,纵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给谁看,右臂始终瑟缩着,不见他活动一下。这时,他忽然留意到路边的几株无名草,特意地徘徊过去,就在那时,草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恢复平静,他没有在意这个,只当是它们是被风吹动的,然后伸手过去,采几株放在怀里。
不知走了多远,密林变成了果如传言中荒凉的沙岸,蓝黑的海波狠敲着两侧的石壁,就在侧对面,一块残岩上依稀地刻着“北海”二字。三人稍作准备,接着一齐走入浪中,缓缓沉了下去。
北海龙泉宫——据言龙珠镇海的地方。
三人服用了潜影提供的仙草,在水下呼吸自如。
虽说是偷偷潜入,但未免也太顺畅了,顺畅的让人非常不安。路上,默语的嘴又开始吧嗒吧嗒,和刚刚与她重新建立起朋友关系的孟眠聊得不亦乐乎,自然不觉间潜影被忽略了,周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潜影没有插话的空隙,也没有插话的兴趣,他的心很乱,不是针对于身旁的两个人,而是羲和。他的身份不容许他带有丝毫的个人感情,可最近他渐渐意识到自己有些多愁善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必说捕鱼时带有感情会带给他什么后果。
龙泉宫里一片寂静,彩漆琉璃顶反射出道道柔光,八根鎏金棕花莽纹大红柱撑起整间宽敞明亮而闭塞的宫殿,正殿墙壁上纂刻的图腾是苍螭吐雾——龙族的祖先,地面铺有整张青白狰狞的皮毯,前头立有一案,上摆有无暇汉白玉美壁,两侧各扇镂云刻雨碧玉翡翠宽屏风。
三人缓步进入宫殿,顿时被一种诡异的气氛所笼罩,只是一切都太平静,叫人看不出端倪。这里不是普通的宫殿,因此没有虾兵蟹将,踏入殿门,踩在青白狰狞皮毯上走两步,后面忽然一声巨响,漆红镶金门“砰”的紧闭,水纹在三人鼻尖一丝波动,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中了圈套?但潜影还有些疑惑,不过现在的确是危险迫近,谁在操纵这迷局,他不喜欢被玩弄,于是愈发愤慨。
“出来!”潜影厉喝。
“那就如你所愿吧,哈哈。”异常熟悉的声音,然后只见壁上一丝微动,浮云似乎飘开,静卧的吐雾苍螭忽然潜行起来,忽地一颤,整整十四条龙一齐从壁上飞出,落地摆开包围阵势,这些龙族个个呲牙裂嘴,横眉冷目,杀意弥散,面目狰狞可憎,身躯庞然,鳞片粗厚,爪子和提着的刀剑一样锋利。
这些异龙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叫不上名字,但个个绝对都不是善茬,修行最短的也至少在三千年以上,最高的恐怕超过了羲和跟太上老君。
与此同时,天界凌霄宝殿。
玉帝置疑地瞪大眯缝了几万年的双眼,一幅难以置信的神情,跪在殿下的武曲星君展手作揖,不敢抬头,“臣所言据实,不敢有丝毫怠慢。”
毕竟是三界主宰,几秒钟便气定神闲,但仍有些疑虑,“这么说,就算阎君交出地府也没能逃过……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回陛下,当时只见雪花簇簇而下,白雾腾起,忽然一个纤细高挑的影子飘过,紧接着就是一道九尺刀光……臣办事不力,没能保护好阎君大人,请自裁!”他的头埋得更深,生怕触及玉帝愤厄的眸光。
“这,不怪你。”玉帝默默思忱:这些家伙开始行动了么?真是低估了他们,竟可以三天之内拿下幽冥地府!又问:“梦界呢?”
“还在睡神手中,不过……”
玉帝挥挥手,武曲悄悄退去,心中了然一切,这局势……要动荡了……
忽然,龙泉宫黯淡下来,水有规律地流动,没有一丁点光线,一片黑暗的宫殿寂静得犹如沙漠。十四条龙盘旋在他们四周,用敏锐的耳朵与鼻息窥探猎物。三个人还感觉不到攻击,但却知道一定会有某只爪子或刀锋从看不见的角落袭来,他们现在已经等同于落入一张硕大的蛛网,看不见的掠食者或许会弹动蛛丝来玩弄将死的猎物,或者直接扑上去咬断猎物的咽喉。影剑的气息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潜影想,但如果空手相搏更无希望!局势完全陷入被动,随时都可能丧命,还没有受到攻击,依然一片沉寂,静得如死一般,谁知道下一秒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压抑下的心跳好似万马奔腾。
太安静了,水也太安静了,哪怕有一点波动,他的脚往左蹭了一步,随即就是一阵刺痛,小腿阵凉。
为什么会……潜影用手触了一下腿肌,的确是被割开了,可对方,是在哪里出的招,什么时候或怎样做的这些都不得而知,他看不到龙,龙也应该找不到他的,可是……同样的部位,又一阵酥麻,他几欲跪下,还在坚挺,他如果倒下,那么默语和孟眠便无疑于俎上之肉,带着一条残腿和一只废手的他护在两人外侧,脚尖与狰狞针毡般的毛皮摩擦出极其细微的水波。
左面有一股寒气!潜影狂乱挥剑,舞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墙。铛!铛!剑锋与屏风碰撞,阵阵脆响,剑气与水波激荡,声声轰鸣,水流瞬间涌动如江。不一会儿,波纹平息,就在这一刻,潜影右手骤然一颤,剧痛电流般贯彻半边身体,直冲到头颅,刚冷静些的大脑瞬间被击得浑浑噩噩。
第十七章 抵死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