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寒气逼人的大雪天。
登势撑着她藏青色的油纸伞在漫天的雪地里走着,风卷着雪花敲落在她光滑的伞面上,扑簌簌的落雪压弯了枝头,啪嗒一声,又只露出了那光秃秃的树梢,飘落的白雪再一次顺着风垂落其上,将又是一个不解的循环。
登势仰头静默的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呼出的气息化为了一缕一缕的烟雾,魅一般扭曲、缠绕成不可明说的模样,飘飘袅袅在白茫茫的大地之上浮动着,看着他们,似乎能把丝丝缕缕的倦怠和恍惚融化进了自身,在飘飞的思绪中,灵魂就与之一同消散在了漫天的世界里,直至一片虚无。
登势慢悠悠的走着。
这片静默的小路她早已来过不知道多少遍,春夏秋冬的岁月就融进了脚下石砖的缝隙里,甚至隐隐刻印出她的脚印来。
脖子上的红色围巾遮住了她一如既往的红唇,可惜挡不住她留下岁月痕迹的皱纹。
登势叹着气,停下了脚步,她沉默着收了伞,动手时红色的绒线手套不小心沾上了飘下的落雪,温度让着雪花再也不见,只有绒线手套上深色的痕迹了解着一切。
唰的一下,她于一片寂静中划亮了火柴,于是苍白的世界猛然多了一种亮眼的色彩。
微弱的火焰在风雪中震颤,飘飘忽忽好似随时都能熄灭。
登势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了烟盒,红唇抿上了奶黄色的烟嘴,她低头凑上了火光。
烟草燃烧的特有气味在空气中蔓延,登势享受似的偏头叹息一声。
她叼着烟,侧目看着身前的墓碑,眼神中无悲无喜。
一根香烟燃烧殆尽之后登势又叹息一声,她俯下身,轻轻处理着早逝的丈夫墓碑上的积雪,她的面容沉静,手上的动作却是格外的轻柔。
墓碑上丈夫的名字终于显露出来,登势不再细嫩的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刻印,只一下,像是海鸥低空略过海平面那般羽翅轻点,漾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檀香的气味开始扩散,登势垂眸看着那缓缓燃烧的光点沉默不语,就在刚才她亲手点燃了三只贡香。
登势一个人于漫天的落雪中静悄悄的把准备给丈夫的贡品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摆上。
她直起了身,忽视了烟灰色和服下摆沾上积雪而导致的湿濡,她在寂静的世界中安静的看着丈夫的墓碑。
啪的一声,她又燃起了一根火柴。
檀香夹杂着烟草燃烧的气味和谐的像是带着不为人知的亲密,缠缠绵绵消散在苍茫的大地上。
“那个,请问您可以帮我们一下吗?”
也或许吸引了某些东西。
登势指尖夹着香烟,她斜着眼偏头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依稀还是少年模样的人。
一头棕色的短发胡乱的支棱着,更显得那人的年幼,圆润又无害的脸上有一双闪着温润光芒的暖棕色的眼睛,现在它们无奈的弯着,含着隐隐的期盼望过来。
登势慢悠悠吐出一口烟圈,眨着眼看着它们向上浮动,然后消失在铅灰色的天空中。
那个少年看上去是半透明的。
少年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不过对方看上去也不太想隐瞒。
登势再一次吐出了一个烟圈,丝丝缕缕的烟雾恍惚中扭曲了少年的面容,倒更增添了几分鬼魅。
“怎么,要我做什么?”
登势慢悠悠拖着嗓子看上去懒洋洋的问道。
她心下倒是并没有多少恐怖的感觉,不如说终于出现了什么反而让她更觉得平常。
埋葬着丈夫的墓地中理所当然也埋葬着其他的存在,以至于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不是稀疏平常的吗?
棕发的少年鬼魂听闻后有些欣喜的看着她,他急促的转过头,像是在呼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