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听霜一大早醒来,看见桌上已经有了一盏点心。
盒子还是宁时亭平常专用的那个,黄梨仙木做的两层,上面一层是冰皮雪花酥和莲子饼,下面是小罐子封好的肉脯和果干,有时候还会有一小碗爽口的粥。
提起来沉甸甸的一大盒。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府的点心供应虽然从没怠慢过,但是宁时亭还是坚持尽量过来送。
今天宁时亭来送得早,他还没起身时就走了。
顾听霜坐在床头,低头看菱角恭恭敬敬地替他穿靴,问道:“他又干什么去了?今天来的这样早。”
菱角说:“殿下,公子今天在外边贴了告示,府上的民事堂也要设立起来了。从今天开始,就要慢慢地帮乡民处理事情了呢。”
“这么快?”顾听霜说,“他西洲志看完了?”
菱角想了想:“听书房那边的人说,公子看了三遍,分了策论、税制、灵药资源等等好些个册子,全部写满了。公子不外出的时候,成天都在书房里做这个事情,您也知道,公子不是修炼之人,体质也不像平常仙者那样好。前些天才生了大病,到现在又忙起来,好像一直都没有好全。还是经常头晕嗜睡。”
葫芦捧起顾听霜今天要系的雪犀腰带,插了一句嘴:“但是公子也说,的确是看仙民需要主事的人,仙长府那边未必处理得周全,所以才这么急匆匆地做了这件事,公子心肠好。不过我们都猜测,大约跟王爷命令也有关系。王爷做事总是雷厉风行的,公子是他的身边人,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菱角笑了:“你这什么破比喻,也拿出来在殿下面前丢人现眼?外边的桌椅擦了没,赶快去。”
顾听霜却冷冷地说:“人心不足,帮外面那些蠢货做事做什么。”
葫芦和菱角都噤声了。
他们为他穿戴好,给小狼梳理了毛,就像平常一样退避去了院子外打理附近的花草池塘。
这个时间一般是顾听霜练功的时候,不喜欢他们走来走去的在身边打扰。
不过今天顾听霜倒是没有去后边修炼,他招呼了小狼,淡淡丢下一句:“今日后辟谷两天,晚上的饭食不用给我准备。”
“是,殿下。”
目送着顾听霜驱动轮椅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外,菱角好奇地问葫芦:“殿下现在这么早,是去哪里啊?”
“是去找公子的罢?”
葫芦点了个法术,裁出小纸人来帮自己擦桌,小声嘟囔着,“公子心好,殿下心其实也好。以前公子每次来,殿下还叫他滚,现在是饭不吃,点心都要吃干净了。”
菱角又凑过来问他:“那不是挺好,那为什么每次公子问殿下要不要跟他一起出门的时候,殿下都不愿意出去呢?”
“你忘了?当年王妃的葬礼是仙洲人帮忙操办的,事后好些人趁着守灵偷了好多上供的东西,其中还包括王妃棺木里随葬的遗物……你说外边那些人真是……后面我们到处去查,挨家挨户地搜,都没能完全把东西找出来。当中有一串王妃生前常握在手里的佛玉珠,梵天五树六花千年凝成的各色珠子,护命用的,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菱角一拍脑袋:“哦哦,是这样,我想起来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想起来了,后边殿下就不出门了。”
说罢又叹了口气:“殿下也是挺可怜的,王妃当初也没留下多少东西吧,唉。”
晴王府的民事堂荒废已久。虽说算起来,主事的女主人去世才四年,但是王妃在时,仙民爱戴她,上门有事相求都不用走公堂。
能帮忙的,能调解的,晴王府都会帮上一把。
那时候王妃有时候贪懒,想和自己的小姐妹们出门偷闲几天,也会把事情丢给顾听霜做。
那时候他五六岁大的一个孩子,已经对仙洲税制、各种仙药法器资源、各类神族有了基本的了解。有时候碰到复杂一点的情况,比如仙药年产收成扯皮的、地盘扯皮的,他会一个人捧了西洲志,熬夜算一算,钻研一下。
他是全西洲最聪明的孩子,大人在账本里拉扯的那几分斤两,看一遍就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民事堂不在晴王府内。
按照原来的设计,是在晴王府的外围另外圈出的一个三进的院落,就坐落在晴王府正门旁边。
顾听霜刚行至前院,就听见了外边热热闹闹的声音。
府上的仆从里里外外地跑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点心和茶水。
间或有人招呼着:“快点,快点,外边人是越来越多,公子叮嘱过了要格外注意一些,还没排到的都拿纸笔记好了,不是大事的就直接交给听书小公子处理。”
没过一会儿跑来一个下人问:“画秋姐姐,外边有个说家里被三昧真火烧了的,有只小灵兽还在里边,外边人不敢进去,这算是大事还是小事啊?”
画秋摆摆手:“小事,公子一早召了几个水灵根入府,派他们过去就是了,记得登记啊。”
小狼不怕人,也喜欢热闹。
看见外边这么多人之后,立刻兴奋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圈,嗖地一下冲出去老远,然后又乐颠颠地回来找他,看起来快要压不住内心的欢喜了。
但是顾听霜没有要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