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紫禁城景运门口。
王五打开锅盖,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小心翼翼地将碗里的东西扔进去,片刻后,一个个內馅透明可见的小馄饨漂浮上来。
京官们卯时就要上朝。凌晨五点,可能在许多人眼中也不算太早,但这可是朝会开始的时间,倘若家离得远些,甚至有两三点就要出门的。
如此一来,早餐自然是个问题。
好在清朝不禁止小商贩在紫禁城附近贩卖,于是,像什么包子炒肝儿老豆腐之类的早餐摊子就通通支了起来。
现在皇上带着一大批官员去草原上杀敌了,早朝开不起来,商人们自然也都不爱来。
不过王五却觉得,做买卖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算没有官老爷们,一些宫女太监吃腻了大锅饭,也偶尔想打打牙祭,蚊子再小也是肉,钱不都是一点点攒起来的。所以即便没人,也风雨无阻。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也是在太冷清了点儿。”王五嘀咕着,想着要不自己把馄饨喝了就收摊。忽然,两位身穿锦衣的富家公子在下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年长些的姿容俊俏,身量颇高,另外一个面色不太好看,走路还有点坡。
二人径直寻了个位置坐下,由侍从传话,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就被端了上来。
坡脚的那个用勺子搅了搅,之后大口吃了起来,直到一碗见底方才停止。
“在草原上就想这口,整日干粮烤肉,吃得我嘴角都长疮了。二哥赶快尝尝,他家真不错。”
其口中的二哥,也就是胤礽尝了一个,发现这馄饨不光包得好,汤也鲜甜无比。他自幼尝遍山珍海味,很快就察觉到里面怕是放了些海米鱼片做配料。如此一来成本也高了不少,小贩却舍得,也难怪生意兴隆。
看着神色憔悴的弟弟,胤礽微微叹息,接着开口道:“营地里有随军的御厨,老七你身为皇子,就是用几次也没人会说些什么,何苦把自己克扣成这样?”
“汗阿玛本人崇尚节俭,我又怎好铺张。二哥,弟弟就实话跟你讲了,此番随军,我就希望能给额涅争口气,结果现在……”胤祐摸着自己伤残的躯干,双目通红,“我这辈子,算是废了。”
“胡说什么!你才多大年纪,身为汗阿玛的儿子,天潢贵胄,才受了这么点事儿就自暴自弃?先不说腿脚日后也未必不能养好,就是长不好了,难道还耽误为国家效命吗!况且,想想你额涅,她就只有你一个,你这样让她以后在宫中如何自处?”胤礽沉下脸,严厉道。
他身为储君,从小就不与兄弟们生活在一处,平日里见了都要行礼,胤祐本身性子就柔和,听此更是浑身一激灵,直接俯身领命。
不过说也奇怪,听对方这么一骂,原本沉浸在自怨自艾情绪中的七阿哥反倒缓了过来。其实就像胤礽说得,他身为皇子,哪怕腿脚不好也没什么,只不过受伤之后康熙因为忙于征战,只看了一眼就让士兵将人送回京城。这一路被父亲忽略而产生的孤独与恐慌笼罩着他,而太子的管教反倒使其生出一种被重视的感觉。于是感激地冲二哥连连道谢。
胤礽摇头,老七今年方才十七,平素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也着急出头建功立业,想也是,他们这些皇子,每一个都文武双全,哪有不想出头的。
如今老七老八已经到了能听差年纪,之后还会有更多。胤礽心下一沉,看着眼前飘散着香气的馄饨,却已没了胃口。
不过嘛,他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心胸开阔许多,换个思路,弟弟长大倒也未必都是坏事。就像后院那个小格格,一开始是个隐患,现在却已经拿她度过两次危机。
想到这里,胤礽继续安慰弟弟道:“之前汗阿玛曾抱怨满人不爱读书考科举,待朔漠平定恐怕就要着手处理此事,老七你字写得漂亮,文采又好,到时候二哥推荐你督办,差事完成得漂亮一样能给你额涅长脸。”
胤祐微愣,他与太子接触不多,往日只听说这位二哥性情高傲,对待身边人颇为严苛,自己遇到了都选择绕着走。结果今日落魄了,反倒是对方伸出援手。
有道是患难见真情,胤祐清楚地知道自己往后恐怕难担大任,也不值得太子纡尊降贵拉拢,所以,对方恐怕真的只是关心他。
“二哥,你的大恩,弟弟没齿难忘!”胤祐感动得险些落泪,死死握住兄长的手,此举显然是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直到现在,他紧绷的神经方才缓缓松了下来。
事实上,对于胤礽来说,与兄弟这般相处也是头一次,面对老七的情难自禁,他好悬直接把对方甩出去,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他是你弟弟,他是你弟弟”方才平复下来。之后又态度和蔼地嘱咐了几句,便让其先回去见额涅了。
等人走后,胤礽心情还算好,倒不是他想利用老七做什么。只不过老大仗着亲妈惠妃养过其他皇子,跟老八几人关系要好,康熙经常夸胤禔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