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翘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多说,转头又将那聂姑娘打量一番,便见得她眼角处似有两点子略微干涸的浊泪,便试探着道:“你……是不是双眼还有点畏光啊?”
聂姑娘有些诧异地张了张嘴,立即颔首应道:“是,叶姑娘……你如何得知?仿佛也是这面上生红斑带来的毛病,眼睛时不时地便要流泪,光线太亮便睁不开……”
“的确是那红斑带来的,不必担心。”叶连翘抿了抿唇,“如此你便更晒不得太阳了——明日你们再过来一趟,等日头落下去了再出门,到那时,我会把脸上用的膏子给配好,先用上一两天看看是何情形,再看要不要换过另一种方子。趁着现在,婶子和叶姑娘都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药材是用不得的,我配药的时候也好多注意,省得出纰漏。”
“没有,并没有什么是用不得的,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妇人当即便言之凿凿道,还十分笃定地摇了摇头。
“那行,今日你们先回吧,明日临近申时再来,这会子掌柜已经回家了,药费和诊费,明日见了他之后再说。”
叶连翘便笑了,起身又叮嘱一回需要注意的地方,让元冬将二人送出门,自个儿和平安两个快手快脚将小书房收拾了,也出得门去,同正坐在大堂里啃烧饼的余满堂告了别,一径回到家中。
……
这晚,吃过饭后,叶连翘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后房中,往油灯里添了点棉籽油,咬着笔杆子思忖许久,将医治这酒渣赤鼻的外用方子定了下来,至于需不需要用内服药丸或汤剂相配合,也得看那聂姑娘之后的情形再说。
家里有个当郎中的叶谦,她当然可以事先与自家爹爹先商量一番再做决定,但内心深处,她却不想什么都靠别人。
若此刻她毫无头绪,自然不敢胡来,必然要先问清楚了再定夺,但既然有那么多方子现成摆在那里,医药书上也有不少内容可以参考,她为何要自个儿一点脑子都不动,只想着靠别人?她还能仰仗叶谦一辈子不成?
桌上的笔墨纸砚是叶谦回来之后新买的,比从前好用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小丁香很是乖巧地在旁帮她研墨,叶连翘便提笔,用她那丑得压根儿不敢见人的字,在纸上写下“木香膏”三个字。
蜗牛壳、木香研为末,加入去皮尖,研如膏的杏仁和朱粉、硫磺,碾磨均匀之后,调进家常用的面脂之中成稀膏,每夜里睡觉前,脸上用淡浆水洗净,将稀膏涂抹于患处,隔天早晨起来,再用温水洗去,能解毒杀虫,可治积年酒渣赤鼻。
方子定下,翌日一早去到松年堂,忙活完手头那些个琐碎事之后,叶连翘便管曹师傅讨来一应药材,去制药房中将那膏子制了出来。
傍晚,临近申时,聂家母女二人依言再度赶来,叶连翘便将那膏子连同自家制的澡豆一并递了过去。
“澡豆是早晨起来洗脸的时候用的,咱们先试试光用外用药,效果究竟如何,你们严格依着我说的做,切记莫要偷懒,当是能起些作用。这两日你们不必来,两天过后,还是这个时辰,我在松年堂等着你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话 阴霾
聂家母女二人将叶连翘的话一一记下,抱着那罐木香膏离去了,背影看起来虽称不上欢天喜地,倒也至少添了一丝如释重负之感,毕竟无论如何,有药可用,总比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要好得太多。
叶连翘也并未曾将此事看得非常紧要。
这几个月以来,到松年堂找她解决各种容貌烦恼的人委实不算少,有的人只消用一种药便可痊愈,而更多的人,却得经过不断地尝试,添减药材甚至将整个药方换过,才能找到最适当的方子,达到想要的效果。
这个年代医疗水平落后,无法通过先进的仪器去判断某个人的肤质究竟如何,只能通过客人们的口述,以及叶连翘凭着经验用肉眼观察来估摸个大致,结果必然不会十分准确——况且,美容护肤原就是如此,不经过尝试,你便大约永远都不知道,最适合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那位聂姑娘,不过是众多来找叶连翘解决问题的人当中的一个罢了,若那木香膏不起效,大不了再换另外一种便是,于现今的叶连翘来说,这决计不是甚么难事。
送走了聂家母女,接下来的这两天,她便照旧将自己闷在松年堂的内堂之中,将前日同元冬提的那白蔹膏多制了些出来,此外,便是依然满心里琢磨着那美容丸药的事。大抵越是上心的事,便越不好轻易做决定。盘算了好两天,始终没拿出个明确的主意来,不等她想清楚。那母女二人,便再度登门了。
依着叶连翘的吩咐,聂家母女果然是在日头落下去之后方出的门,被阳光炙烤了一整天的清南县城里起了一阵风,天空明明一整日都是湛蓝的,这会子却忽然有乌滚滚的浓云涌来,天色蓦地就暗了。
小书房窗外的树和矮草丛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元冬赶过去咣啷一声阖上窗户,回身对叶连翘道:“叶姑娘。看样子是有场大雨——那聂家母女说过了今日准来吗?我担心再过一阵,你归家的路上便要淋雨了。”
叶连翘站起身来,探头往窗外张了张,思忖一下。便冲她笑笑:“不打紧,我瞧这雨随时会落下来,就算是我现在就往家赶,十有**也会淋得一身湿,倒不如索性多等一会儿。眼看着就打烊了,要不你俩先回去,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
元冬稍稍犹豫了一下,那边厢平安便与她对视一眼,淡淡道:“还是……我留在这儿陪叶姑娘。咱俩不能都走,总得留个人。”
元冬倒也没推辞,将手头的东西拾掇了。就也立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不过你们别走,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回去取了伞来送与你们,省得路上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