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自己有数。”
邱瀚海一看就是被数落惯了,半真半假糊弄人的样子深有他乖孙季恕精髓:“圆圆,你知道的嘛,过年事情多,小孩子有的又放假,我过来打打下手,分担一点,没事儿的。”
季恕拿这倔老头没办法,他长叹了一口气,认栽了似的,不再说这个,又问:“行吧……爷爷,今年我也回去跟你过年好不?”
邱瀚海上了年纪就有点耳背,他说了两三遍,对方才反应过来,哎哎地应着好,爷孙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需要顾及的,季恕想了想,又说:“我大年三十那天过去,在这之前先去看看我爸妈。”
他又和邱瀚海聊了几句家常,就把电话给挂了,望着漆黑的屏幕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归根结底是个团圆的节日,再怎么也没办法和普通人一样欢喜。
他转过身,这才看见慕鹤轩和钟悦不知什么时候贴在阳台门上,两张撑得起杂志硬照的脸这会儿被挤压得变形,像被擀圆了的面饼,惊悚中又透露着一丝好笑,就算是偷听也叫人生不起气;
他大步走过去,将阳台的玻璃门给拉开了,门口两人踉跄了一下,在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里一个赛一个厚脸皮,跟唱双簧似的,钟悦先问:“队长,你大年三十才回咱爷爷那儿啊?”
慕鹤轩紧随其后:“那咱公司不是马上就要休年假了么?中间隔快两个礼拜呢,你去哪儿住?”
现在他们住的地方属于公司名下的公寓,只在合同期内对艺人免费提供,相当于高级些的员工宿舍,过年时公司放假,这边当然也不会开放,是以每年慕鹤轩他们才张罗着要带季恕回家过年,归根结底,只是不想叫他过年也为难。
毕竟邱瀚海算是季恕唯一的亲人,可季恕却不是邱瀚海的唯一小孩,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都聪慧早熟,像季恕这个年纪的也几乎已经全都早早成家立业,整齐划一地像要弥补年少时向往而不得的缺憾;只有季恕,二十四岁,还在娱乐圈里沉浮,孑然一身,过年时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回去探望邱瀚海时,即使不说,碰了面,也少不得会难堪的。
这些季恕从来不讲,但他们在一个团里,那么要好,又怎么会猜不到。
“我一二十大几的男的,难道还能找不到个住的地方吗?”
季恕又拿这句话搪塞,打定了主意绝不在过年去别人家添乱,更何况现在情形特殊,真要和一群人过年,少不得应酬与交际,他会变成猫的事实好不容易瞒到了现在,总不可能因为贪取那么一顿团圆饭,就让自己先前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白白拖了人下水。
钟悦和慕鹤轩你看我我看你,很明显还是觉得不好,但季恕这样表态,他们也没办法强求,于是最终也没说什么;但这事到底还是把季恕最近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给打乱了,以至于晚上在谢今朝家时也兴致缺缺,半点没有平常活蹦乱跳的流氓气质。
小谢老师对此表示奇怪,跑去开了个罐,趴在地毯上双手推着放在他面前,小声地说:“你吃。”
季恕更郁闷了,觉得自己的个人形象和个猫形象在谢今朝那儿估计都有点误会,他惆怅地揣着手趴在窗边,已经胖了许多的肥肚水似的倾泻在两侧,可见小谢老师养猪手法不俗;但这可急坏了谢今朝,就差半夜再给庾僖来个惊喜电话,他戳一戳季恕流向两边的肚腩,小心翼翼地:“怎么不吃?”
“……”
季队长没原则地被这戳戳可爱到了一下,扭头嚼了口饭,又看向谢今朝触摸过他的光洁白皙的细长手指:显然在这么一场缘分中潜移默化被驯养的不止有一个人,谢今朝现在对和他接触的底线放得越来越低,搞不好哪天就真要成为彻底的猫奴,每天和他亲亲抱抱一百下才行。
想到这里,他没出息地咽了一下口水,在心里唾骂自己怎么是个这样的大变态——初恋追星的季队长近来恶补常识,知道自己这样儿登堂入室的行为在粉圈已经叫做私生饭,倘若露了馅恐怕要被逐出小谢老师的粉丝圈,因此一直都老老实实不敢再逾矩,怎么今晚烦心事缠身,倒还给他想到这一层去了,是不是有病?
还好猫不会脸红,即使升温也只是在心里,他破罐子破摔地朝后一仰,听见谢今朝的电话又在嘀嘀嘀,齐胤夹着声音给他宝录制的专属铃声欢快地叫:“谢今朝给我接电话,不接电话我就一直打!”
季恕看见谢今朝很烦地翻了个白眼,但“一直打”这个威胁明显有效,因为对方接电话的速度都比以前快了一些:“……喂。”
华国好经纪齐胤先生似乎还在加班,比他的半聋艺人还有活力:“接这么快,几点了你看看,又不睡觉是不是,被我逮到了吧!”
季恕看见谢今朝的脸很明显皱了一下,应对态度变得十分消极,像逃避家长批评的小孩:“哦。”
“不许皱眉头,挂完电话你就去睡觉!”电话那边,齐胤安摄像头了似的料事如神,末了又话锋一转,好像每个人都要在这时候提起新年,“对了我宝,今天阿姨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都问到我这里来了,想知道你要不要回去过年。”
谢今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听见。”
“改天我非要把你每个铃声都换一遍!”齐胤咬牙切齿的,但没几秒声音就软和下来,还藏着点不自知的期待,“……所以,我宝,回不回呢?”